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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力小说网>末代爱情丧心病狂的瓜皮 > 第24章(第1页)

第24章(第1页)

&ldo;你想找份什么工作?&rdo;汝平问。

&ldo;秘书打字员什么的,&rdo;她说,&ldo;电视台你有路子吗?或者报社、图书馆也行。要高雅一点的工作。&rdo;

&ldo;打扫厕所行不行?我们这儿闹水灾了,缺个清洁工。&rdo;&ldo;我没闲心听你幽默。&rdo;她说,&ldo;我电大毕业了,没有合适的工作,我太苦恼了。&rdo;&ldo;干了工作更苦恼,还不如什么都不干,在家吃饭睡觉看电视,什么苦恼也没有。&rdo;

&ldo;你真可恶。我再也不理你了,呸!&rdo;她大概对着话筒啐了一口。电话就啪地挂断了。

史菲再次到枫林路时已经有了变化。她坐在汝平的床上,一言不发,埋头玩着吉他,拨弄出一些单调刺耳的噪音。他注意到她新近烫了头发,头上很密集地布满了卷卷毛。史菲显得有点老,或者说像一个年轻的家庭妇女。但汝平不忍心把他的看法说出来,因为史菲明显地为自己的头发感到骄傲。&ldo;老虎在外面。&rdo;&rdo;她突然说,&ldo;他在外面等我。&rdo;&ldo;老虎是谁?&rdo;&ldo;我的男朋友呀。他老是跟着我,我到哪儿他到哪儿,他像一条跟屁虫。&rdo;&ldo;怎么不让他进来?谅他也不会咬人。&rdo;

&ldo;他不愿意。&rdo;她抿抿嘴唇,矜持地说,&ldo;我也不愿意,因为爱情应该是秘密的。&rdo;汝平掀开窗帘,看见一个瘦高的穿皮茄克的男孩站在一棵树下,跺着脚取暖。他的衣领竖着,头发很长很乱,手上夹的香烟一明一灭。汝平想他的样子是典型的电影里的失恋者。&ldo;你找到工作了吗?&rdo;&ldo;找到了。残疾人基金会。做档案员。找这份工作好不容易哦。&rdo;她佯怨地叹了口气,&ldo;现在我总算自立了。&rdo;&ldo;好好工作。记住,不要得罪上司,不要多打电话,不要多说话,要多打开水,多扫地,多抹桌子。这是我的经验之谈。&rdo;&ldo;别说这些了,烦人,我找你商量正事。我想跟老虎吹,他这人太浅薄,一点也没有教养,光知道追女孩,他还跟人打架。我想吹,可他说想吹就红了我。红了是什么意思?&rdo;&ldo;杀了你。用匕首或者菜刀,或者水果刀。&rdo;&ldo;妈呀!&rdo;她抱住脸叫了一声,&ldo;别吓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rdo;&ldo;这很简单。你要怕死就别吹不怕死就吹。&rdo;&ldo;讨厌。人家痛苦死了,你还幸灾乐祸。&rdo;她猛地敲了一下,吉他一根细弦崩地断了。她把那根弦拉下来,在手指上绕着,&ldo;他爱我爱得太深了。他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就爱上了我。我相信他会杀我,因为爱情都是疯狂的。&rdo;&ldo;骗人。&rdo;汝平说。&ldo;你说谁骗人?&rdo;她又敲了一下吉他。

&ldo;你把我的吉他弦弄断了。&rdo;汝平把他的吉他抢了过来。&ldo;爱情真是可怕的陷阱。&rdo;她又叹了口气,说,&ldo;我每天做恶梦,梦见谁在追我,一会是老虎,一会是杜丘先生,一会是义侠佐罗,他们都披着斗篷,带着凶器。乱七八糟的。有一次我还梦见你,你来拽我的脚,把我从悬崖上往下拉。&rdo;&ldo;这是受迫害的妄想,也叫少女综合症。别害怕,不过是梦而已。&rdo;史菲低下头。她的细长的双腿从地上抬起来。她穿着红色的棉皮鞋,两只红色的脚尖并起来,笃笃敲了两下。她抬起眼睛望着天花板说,&ldo;唉,谁能解放我的痛苦?&rdo;&ldo;你也别太痛苦了。马克思说爱情都是过眼烟云,一个人应该献身于革命。&rdo;&ldo;看来我只能忍受命运的摆弄。&rdo;史菲突然轻声呜咽起来。她的瘦削的双肩微微颤动着,一双手含在唇边。汝平看着史菲的一滴泪真实地凝结在脸腮上,他想一个女孩的呜咽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具有一定的美感。

&ldo;那个雨夜真美好。&rdo;史菲走出汝平的小屋时回头说。&ldo;每个雨夜都美好。你可不要去死。&rdo;汝平倚着门对女孩高声叫喊。他看着女孩跟树下的男孩挽起了手,消失在枫林路上。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史菲的雨伞再次遗忘了。那把伞放在门后。小巧玲珑。伞面是漂亮的花布,伞柄上坠着一个发亮的金箔,汝平认为这把雨伞精致而巧妙,它的主人却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女孩。枫林路的居民经常在早晨看见一个漂亮女孩走出汝平的屋子。她挨着墙走路,有时一边走一边用梳子梳理头发。他们知道女孩和汝平是什么关系,有人知道她的名字,说那就是上官红杉,被外语学校除名的小野鸡。

汝平开始跟着上官红杉四处寻觅新职业,他像一种滞销的商品被她不负责任地推销。上官红杉说,这位先生在哈佛和剑桥留过学,精通四国外语,特别擅长于经济管理,总之他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一只镀金的名片盒,盒子里装满各种名片。她带着汝平去找名片的主人。有的她认识,有的只打过一个照面。这样不免会碰到一些尴尬的场面。上官红杉冲着某位经理说,张经理,你好哇,多日不见啦。对方却不认识她。上官红杉就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次我陪你喝了三杯白酒,难道白陪了?她天生有这种遇事不慌应付自如的本事。每逢这时汝平心里像爬满了苍蝇,他看着那些男人幡然醒悟眉飞色舞的表情,心想这就是男人的嘴脸。男人在漂亮女孩面前就是这种下流的嘴脸。他们抓住女孩的小手拚命地握,恨不得永远不松开。

在一家公司拥挤的电梯里,汝平看见一个西装革履肥头大耳的经理先生,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激烈地搏动。他的一只手似乎是无意地搭在钮扣上,小心翼翼触碰着上官红杉的胸部。上官红杉微笑着,对那双被烟熏黄的手视若无睹。汝平感到寒心,他暗暗踢了她一脚。她没有理睬,用臀部拱了他一下,以示回敬。汝平听见上官红杉轻柔地说了一句话,经理,你手上的方戒很漂亮。及至后来,汝平看见上官红杉的手指上出现了那只方戒,他忽然有一种被欺骗被耍弄的感觉。他问她:&ldo;这玩意哪来的?&rdo;她把戒指摘下来对着阳光照了照,说:&ldo;很好的金子是吗?我最喜欢金子的颜色了,它很温暖。&rdo;他问她:&ldo;怎么弄来的?&rdo;她说:&ldo;你别管,自然是等价交换了。&rdo;汝平彻底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对女孩说:&ldo;你是个不要脸的婊子。&rdo;女孩掠了掠她的长发,说:&ldo;你别血口喷人,我不是婊子。我只是个坏女孩。&rdo;汝平沉默了很久,忧伤地说:&ldo;我对整个世界失望了。我准备去买一瓶安眠药,你肯陪我去吗?&rdo;女孩说:&ldo;自己去吧,一瓶不够,最好多买几瓶。&rdo;后来汝平就在上官红杉介绍的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任职,每月薪水三百元。这使他初步摆脱了拮据的生活。他开始抽他所喜爱的英国卷烟,穿名牌服装和运动鞋。有时候他从镜子里凝视自己的脸,那张脸年轻而骄矜,眼神却流露着永恒的迷惘之情。汝平觉得有必要拷问镜子里的那个人,他对镜子里的人非常厌恶和不满。汝平说,你是什么东西?暴发户?二流子?小爬虫?活僵尸?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汝平渐渐地开始躲避上官红杉。他一想到女孩的那种难以容忍的劣迹,心情就无法平静。他夜里出门,独自在街道上游逛直到凌晨。汝平面对深夜空旷寂静的城市,发现城市的天空很低,他朝着天空伸出十指,天空变得无比坚固,他无法用手指将它捅穿。

有一天汝平推开他的房门,看见上官红杉坐在床上,侧身翻弄着床单。&ldo;你在找什么?&rdo;&ldo;胸罩。&rdo;她没有抬头,说,&ldo;去哪儿玩了?&rdo;&ldo;随便走走。我很闷,胸口好像堵住了。&rdo;&ldo;我知道你哪儿堵住了。&rdo;她说,&ldo;对我没有兴趣了?&rdo;&ldo;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生活。我在考虑怎样改造你,你是一个失足青年,改造好了仍然前途光明大有希望。&rdo;&ldo;别想改造我,我对自己非常满意。你看见我的胸罩了吗?&rdo;&ldo;对于我来说,改造或者抛弃,只能做一种选择。&rdo;女孩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汝平,突然笑起来。她说,那就抛弃吧。我无所谓,其实你也一样。她开始从抽屉里找她的东西,睡衣、化妆品、卫生纸和拖鞋,统统塞进一只大号登山包里。汝平看见那只登山包就明白她是准备收拾东西的。他有点沮丧地躺到床上,抽了枕巾把脸盖住,他不想让女孩看到他的脸。&ldo;我会怀念你,你让我想起睡觉以外的事,一些美好的事情。&rdo;汝平说。&ldo;我想的跟你恰恰相反。&rdo;女孩说,&ldo;你这个伪君子。&rdo;汝平觉得浑身冰冷。他掀掉脸上的枕巾,看见女孩充满魅力的背部和髋部,还有轮廓美丽飘逸的脸,它们在室内的幽光里渐渐淡去。这时汝平再次听到了空气中类似细沙崩坍的声音。这声音使他陷入极度恐惧和悲伤之中。&ldo;这个要给你留下吗?&rdo;她举着一盒避孕药具说。

&ldo;不要。你要就带走吧。&rdo;

&ldo;好孩子。不要就都不要吧。&rdo;她说着推开窗子,一扬手把那盒东西扔到了窗外。然后女孩走到床边,在汝平的额角上轻轻吻了一下。那是冰凉的一吻。充满垂死的气息。现在汝平仍然回想着那种奇怪的寒意,他不能相信它来自女孩湿润性感的红唇。女孩离去的时候轻轻拉上了门。我听见她的脚步在窗前匆匆而过。室内一片黑暗,悬挂在窗台上的风铃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声音。在黑暗中我理解了黑暗的内容。我看见一些伤感的空气从我面前迅速跳走,它们在各个角落里微微啜泣。我在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中昏然睡去。乱梦纷至沓来。我看见一群身披白纱的女孩站在许多圆圈里。音乐响起来,她们开始舞蹈,最后从我身边掩面而过。她们就像一群白色幽灵从黑暗中掩面而过。她们后来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在剩余的冬天里,汝平蜗居在枫林路的小屋里埋头写作一部爱情小说。快结尾的时候他突然对这部小说感到厌恶透顶,所有的人物都滑稽可笑,所有的细节都流于俗套,他想他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一部糟糕透顶的小说呢。汝平把一叠稿纸一张张撕碎,然后抱到门外一把火烧掉了。他看着纸堆在风中很快变成一堆灰烬,他绕着纸灰走了一圈表示默哀,最后他镇定了一下精神,决定去外面喝杯咖啡。他来到西宁路上的咖啡馆门前,发现昔日寒伧简单的门面被装修得富丽堂皇,玻璃门上用绿漆写着一个舶来语:伊甸园。他不明白这个名字是否能增进食欲。但他认识到一个问题: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这一天汝平和上官红杉再次相遇。他看见上官红杉和一个灰头发的外国绅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想躲开,但这种躲避在他看来显得委琐,他干脆大摇大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在角落里坐下。他想这纯粹出于偶然,像那种爱情电影的情节,人物的表现应该自然流畅。他注意到上官红杉化了很浓的妆,这是一个变化,而她的神情和微笑一如既往地妩媚动人。他冷静地观察着他们,听见女孩用流利的英语和灰头发亲切会谈。她没有看见我?她为什么看不见?汝平不无忧郁地想。他甚至有一个冲动的念头:走过去坐在他们中间,或者把灰头发赶出咖啡馆。但他没有必要干这种愚蠢的事。再说没有一部好电影会出现这种场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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