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夏苍一愣,只听梅岳峰继续道:“你为何不想想,若那一剑将你毙命碎魂,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凭我一口气起死回生?”
涂山夏苍:“你想说什么?”
“说说我的好徒弟,寒凌子。”梅岳峰道:“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入门第一天就被我破格录入关门弟子,入住锁钥沉香阁,集万宝于一身,受我亲传,而寒凌子也不负所望,天赋异禀,一身的冰法灵力无人能及,很快就闻名整个修仙界,为我争了不少光……”
“他如何优秀与我何干?”涂山夏苍打断道。
“别急。”梅岳峰悠然地摆手道:“我总要把这个故事讲得精彩一些。”又叹了气道:“可是,这孩子天生纯善,养成了一些习惯性的毛病,每次除妖,他都会留余一眼气息,从不碎妖物的魂魄。”
涂山夏苍的眸光流动看向梅岳峰:“你的意思是他留了我一命?”
“当然。”梅岳峰点头:“而且我从未纠正过他这个毛病,我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大概是同族相惜的感应吧,终究是下不了死手。”
涂山夏苍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是怎么样的意思,只是木讷地盯着他。
梅岳峰见对方完全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放声问道:“你是不信呢?还是没有听懂?”
涂山夏苍就那么一成不变的盯着他,却是僵硬地轻笑:“同族?相惜?哈哈……与妖族相惜?若是这般,他为何不直接放我们走或者加入妖族做妖族的人,何必与我们刀剑相向?”
然而,她的心抑制不住地在下沉,莫名的,可怕的,不知所措的,她被这‘同族’二字搅得耳鸣,这个词有着可重可轻的囫囵感,那晚那把冰剑刺穿胸膛时,她最后揣测不解的疑问……好像马上就要炸开来!
“哦……他不与你们刀剑相向,那我怎么使你生不如死呢?”梅岳峰道,嘴角升起的一抹幅度如降霜的阴霾,使人脊背发寒。
涂山夏苍被那可怕的表情震慑住了,所有的情绪都戛然而止,像一条坚韧不拔的绸缎,嫣然抽丝了。
“你没想过吗?”只听梅岳峰沉厚的声音继续道:“其实杀你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我为何一定要他亲手杀你?”
涂山夏苍愣住,发了个冷颤,心绪全都震断了。
“其实……你也发觉了什么吧?”梅岳峰笑问,垂首到她面前,仔细看着那张狐狸面孔,一字一句道:“他的法器,是你丈夫的妖丹所制,雪泽王族的妖丹,除了血亲,无人能用……这个秘密,我是知道的。”说着,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本金色典籍,悠闲地晃了晃:“这本记载雪泽妖域历代王族的《圣典》,一直落在我手里。”
他拿出圣典的那刻,涂山夏苍一脸的冰寒和震惊,但在悲愤中无以反抗的撕心裂肺更快地席卷了所有,那一双血红的眸子突然失去了光华,停滞在眼眶中,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一种情感冲破了极致就会闯进另一种极端。
“他是墨海?”那声音悲切到空无,继而又破涕为笑:“他活着?”
见到那种悲中极喜的表情,梅岳峰并不满意,冷道:“他现在只认我一个师父,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觉得很好笑?”
“但我也哭不出来,更不想对你哭。”涂山夏苍笑得无所畏惧:“我的孩子还活着,我还需要哭吗?”
啪啪,梅岳峰拍起了掌声,在密封的石室中回荡:“不亏是妖后,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自我安慰,你还真是想得开啊。”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什么,涂山夏苍止住笑,那眼神是强撑的无惧,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已经在声嘶力竭,强烈的斗争后,那一生光华无限的妖后放下了所有的尊严,低下头去。
“梅岳峰,我可以为当年的事道歉,我不知惑心术是仙阳轮回术的克星,我只是本能的借助惑心术逃离,你为何如此要如此恨我,为何一定对我雪泽一族不肯罢休,如果是我的错,我像你道歉,我向你臣服,请你放过墨海……放过我的孩子。”
“哈哈……”梅岳峰大笑,一种邪妄在脸上蔓延:“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我当年与四大家族屠你雪泽实属无奈,而后你与妖皇的幼子落入我的手中,我并不想对你们赶尽杀绝,所以想找到你把孩子归还,谁知你施术与我,让我陷入一场万劫不复……”
他眼中的邪妄化作悲愤和难以压制的恨,让涂山夏苍一阵的恐惧,慌道:“惑心术……并不是什么伤人的法术,以你的道行,既是面对意中人……”
“闭嘴!”梅岳峰呵住,眼中浮现凶恶的光芒:“我没有意中人!!”
“我不知道你是找我归还孩子的,我不知道……我更想不到,我只想逃,也只能逃。”涂山夏苍的声音开始发抖,抖落一连串的悔意:“你杀了我夫君,你杀了雪泽三千多妖族,我以为……你也杀了我的孩子,我能不逃吗?”
她不敢问梅岳峰中术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当时的梅岳峰心中藏着一个女子,她逃走后,梅岳峰发生了什么,对那名女子做了什么……无人知晓,更不敢去想象。
在朱台边踱了几步,梅岳峰愕然一笑,笑得阴鸷:“我花了一百年的精力修得仙阳轮回术,它是我唯一令众人尊崇的法术,我一生的成就,当年我靠它刚为我仙岳在仙门百派中创下功绩,偏偏被你的惑心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