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工作必须立刻进行。
&ldo;章主任,需不需要等到明天早上再进行尸检?现在外面天气很糟糕的。我这边有接到上司通知说,很有可能他是自杀。&rdo;值班员有些犹豫,和章桐说话的时候,努力选择着合适的字眼。
章桐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ldo;我马上到。&rdo;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在赶来警局的路上,章桐没有说话,她的心思很乱,欧阳景洪死了,这个结果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虽然说证明他涉案的证据越来越多,但是章桐却总觉得欧阳景洪的沉默表情下面,肯定在隐瞒着什么。为女儿报仇,是他唯一可能的杀人动机,可是,章桐始终都无法相信一个曾经的警务人员,一个出生入死为了正义而几乎舍命的缉毒组探员,到头来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到达警局后,她下了车,伞也没有撑,就直接走入了雨中。冰冷的冻雨打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发抖。她几乎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但是双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挎包和手机。
小陆站在门口等她,阿城却不见踪影。
章桐匆匆登上门前台阶:&ldo;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勘验就预设这是自杀事件?&rdo;
&ldo;章主任,你也不能怪薛队,薛队他已经查看过监控了,欧阳景洪是单独关押的,前前后后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门禁显示,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而监控中,也是他自己把床单撕碎了,绑在床头柱子上,然后……上吊自杀的。&rdo;小陆紧锁眉头。
章桐停下了脚步,拨开遮住眼睛的湿漉漉的头发,转身看着小陆,追问:&ldo;床头柱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拘留室中的床,都是单人床,床头柱子是不锈钢的,固定在地面不能移动,高度不会超过一米,你确定他是上吊自杀?&rdo;
&ldo;他死的时候,监控录像中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前后过程没有超过十分钟的时间!&rdo;小陆努力辩解着,&ldo;只是……&rdo;
&ldo;只是什么?&rdo;章桐惊讶地问。
&ldo;章主任,你去案发现场看了就知道了。&rdo;小陆把头转开了,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ldo;你要先去更衣室吗?&rdo;
章桐摇摇头,她现在连一秒钟都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转过走廊,顺着楼道来到一楼的顶端,这里是警局的拘留室区域。一路上,擦肩而过好几个神情沮丧的警员,毕竟在警局内部出了事情,没有谁的心情现在会好到哪里去的。他们都认识章桐,所以,略微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
怕引起恐慌,其余的在押人员早就被转移走了。偌大的拘留室,异常空荡,此刻,似乎只有欧阳景洪一个人。
透过半敞开的大门看进去,两个疲惫不堪的急救医疗小组成员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急救工具,很显然,刚才他们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力的。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此刻,正面朝上平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颈部的布条被摘下来了,放在一旁的地上,离尸体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是床柱子,总共四根,被牢牢地焊接在地面上,纹丝不动。而其中一根床柱子上,正死死地拴着另外半截长布条。
看到章桐走进拘留室,急救医疗小组的人知道自己的使命算是彻底完成了,他们站起身,无奈地冲着章桐点点头,然后拎着工具箱退出了房间。
章桐从挎包里拿出一副随身带着的工作手套戴上,然后顺手把挎包和手机递给了一边站着的小陆:&ldo;帮我拿着。&rdo;
死者身穿一套浅灰色的运动服,光着双脚,面朝上躺在地上。胸口的衣服因为刚才急救的缘故,已被解开了,露出了青灰色的皮肤。他张大了嘴巴,瞳孔放大,无神的眼珠注视着空中。颈部,一条深深的紫色勒痕清晰可见。
章桐伸手触摸死者的胸腔和腹部,然后是双手。尸体还是温温的,尸僵还没有形成,很显然,死亡是在不久前刚刚发生的。
&ldo;章主任,他的死因能确定是自杀吗?&rdo;小陆在一旁问。
章桐伸手翻看了一下死者的双眼睑部位,角膜还没有生成明显的浑浊,而舌头却已经成了紫黑色。她双眉紧锁,死者的双手有典型的用力过猛而导致的擦伤,赤裸的双脚上,更是有明显的床框痕迹。
章桐抬起头,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欧阳景洪有条不紊地把撕碎的床单编织成了一条可怕的绳索,然后分别把两端系在床柱子上和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双脚死死地用力蹬踏床框,整个人用惯性的力量向后仰,渐渐地,意识变得模糊了起来,因为地球重力的缘故,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往回收缩,十多分钟后,因为血液停止流动,肌肉放松。欧阳景洪瘦弱的身躯轰然倒地,斜挂在了床框上。
早上两三点钟之前,是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时候,欧阳景洪当了多年的警察,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拘留室的值班员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瞪大眼珠子瞅着监控发呆,人,总有走神的时候。而欧阳景洪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巧妙而又决绝地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章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忍心再继续想下去。
许久,她站起身,头也不抬地问:&ldo;你们发现他的时候,是不是身体斜挂在床框上?&rdo;
&ldo;是。&rdo;一边的拘留室警员赶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