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可是礼包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你认识!……对吧,礼包?&rdo;潘威一脸的委屈。
李晓伟刚想反驳,可是转念一琢磨,就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和幻想症病人交谈最忌讳的就是试图去反驳他的一切理念。李晓伟并不蠢。
&ldo;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潘先生,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的朋友礼包先生告诉了你的话,你能转述给我吗?我很感兴趣的。&rdo;李晓伟用力划掉了笔记本上自己写的一条要点,然后强打精神在脸上保持笑容,打算换个方式和潘威继续交谈下去。
潘威点点头:&ldo;阿瑞家对面有人办丧事,准备了好几口大锅,灶台搭建好了没多久,听说锅里倒满了油,准备第二天一早炸鱼用。阿瑞爸爸个子不是很高,他的死尸就是在油锅里被人发现的。至于是谁点燃了灶台下的火,没人知道,而后来法医说了,阿瑞爸爸在下油锅之前肯定还是活着的。&rdo;说到这儿,潘威的目光中充满了兴奋,&ldo;说话算话,牙仙真的是很厉害。&rdo;
&ldo;那也有可能是阿瑞爸爸喝醉酒无意中路过油锅失足跌落致死的呢?&rdo;李晓伟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到。
潘威摇摇头:&ldo;阿瑞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就问警局的人,他爸爸的牙齿还在不在?你猜,警局的法医怎么说?&rdo;
&ldo;为什么要问牙齿?&rdo;李晓伟鼻子一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ldo;牙仙帮你做事的代价交换就是牙齿。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李医生?&rdo;潘威神秘兮兮地笑了。
李晓伟陷入了沉默,后脊背有些发凉。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潘威伸出左手从随身带着的纸袋子里拿出了一盒柠檬蛋糕,很大方的双手捧着放到李晓伟面前:&ldo;李医生,知道你喜欢吃元祖家的蛋糕,这次就特地带来给你吃的。&rdo;
看着艳丽诱人的蛋糕,李晓伟的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虽然是医生,但是听了刚才油炸活人的故事,他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去。
&ldo;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吃甜食,你自己吃吧。&rdo;这一刻,李晓伟相信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潘威却显得并不很在意,李晓伟注视着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左手拿着小勺子在很有耐心地一勺勺挖着吃,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是不是智商高的人左撇子的可能性也非常高?李晓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点上面去,竭力不去想象活人一旦掉进滚烫的油锅里的样子,尽管那只是出自于一个妄想症病人的无穷遐想。
四十分钟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时间到了,送走了潘威,同时在潘威的执意要求下跟礼包也道了别后,李晓伟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刚想通知下一个病人,细琢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潘威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牙仙大人……愿望……牙齿都没了……
医生相信病人的话?李晓伟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他的手随之放在了叫号机上,用力摁了下去。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下一个病人的脚步声,李晓伟用窗台上的抹布擦了擦办公桌,然后坐在办公椅里开始等待。
五分钟过去了,看着新来的病人的脸,他却懊恼地发觉自己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下班的时候,李晓伟并没有和往常一样马上离开办公室,而是快速点击病人家属联系电话一栏,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电话号码,并随手在拍纸簿上记了下来。
李晓伟心里藏不住隔夜的秘密,他是个一旦决定了就必须去实施的人。终于拨通了拍纸簿上用铅笔潦草得记下的手机号码,李晓伟心中也想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磁性的年轻女人的声音:&ldo;我是章桐,请问你是哪位?&rdo;
从来不紧张的李晓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了,他红着脸,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吐出一个词‐‐你好……
挂断电话后,李晓伟不由得苦笑,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声音会和现实中有那么大的差距‐‐摆明了电话中冷静睿智的章桐与现实中的毛糙突兀简直判若两人。
傍晚,南长步行街,猫山王榴莲甜品店。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天空灰蒙蒙的,雨水顺着江南所特有的黑色屋顶瓦片滴答而下,在甜品店的周围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雨帘。步行街的路面是由青砖铺就而成的,昏暗的路灯光映衬着不同颜色的伞面,来往的行人走在青砖石上,鞋面敲击发出了好听的节奏声。
猫山王榴莲甜品店和这条街上的所有店面一样,属于仿清代古式建筑结构。
李晓伟是一个有着特殊怀旧情结的男人,所以特别喜欢这个地方,他一有空就会来这坐坐,喝杯茶,吃吃点心,心情就能轻松一下午。
今天,他在等人。
电话中那个手很冰凉的年轻女人一再申明说自己是个路痴,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家店,但是李晓伟的一句话却堵住了她的嘴‐‐&ldo;你闻着味儿来就行了,这条街上就这一家店,榴莲的味道,很好认的。&rdo;
虽然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李晓伟心不在焉地在甜品店里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才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生怕章桐看不到自己,他赶忙站起身挥了挥手,并提高了嗓门:&ldo;章医生,我在这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