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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再遇（第1页）

夜晚的T市灯火通明，大街小巷都闪耀着五彩霓虹。这是一座不夜城，太阳落山之后，你可以体会到专属于夜晚的繁华。数以万计的出租车来回穿梭在公路这条无尽的长河，像是一条条斑斓的热带鱼，随着路线的弯曲，熟练地摇晃着尾巴。它们偶尔也会放慢速度，悠悠地停在道路一旁，而拦住他们的乘客，成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食料。

穿过一条飘散着烤肉香味的小巷，T市历史博物馆映入眼帘。那是一座看上去历史悠久的二层建筑，外侧的墙体周围安装了落地式的节能灯。在幽兰灯光的照射下，博物馆仿佛一株众星捧月的睡莲，安详地向世人阐述着它历史悠久且无穷无尽的内涵。

惭愧的是，我对历史知识从来都没有渴望，连平津战役纪念馆都是在孤儿院的组织下硬着头皮参观的。如果不是龙琪约了我在这里见面，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夜晚十点左右跑到这个古色古香的地方来等人，背包里还放着各种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工具（……）。

我无聊地在博物馆门口来回踱步，平均每三十秒就会看一次表。我承认，由于诸多个人情感因素在作祟，我接到龙琪电话之后还是过分激动了。所以我来得太早了，在我第十次看表的时候，指针展示给我时间才刚过九点四十。

感情的事说不清楚，初恋的感情就更说不清楚。明明已经默默地在心里失望了好几百次，可是一旦对方的电话打过来，又好像是咸鱼翻身一样兴奋不已。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又到底在潜意识里驻扎了多少期待，都像是血液里暗藏的血红细胞，肉眼根本就无法辨识，却是个庞大的天文数字，真实的存在。

博物馆一带的环境不同于街头巷尾，它安详，宁静，想在这里找到一点带着人气的东西，除非是在闭馆之前。我闲逛着，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博物馆门前人来人往的画面，穿着各式正装的学者们淡入到画面之中。他们一个个步伐稳健，表情格外严肃，对于历史知识，秉承着严谨精确的态度。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发掘遥远的过去，额头上层叠的皱纹里，埋藏着年代久远的文化遗产。

在人群之中，还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女生，她和其他人的服饰风格完全背道而驰。薄薄的上杉，短短的裙子，裙腰和上杉之间，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有人会在背后指点她的脊梁，有人会说她衣着过于放荡，但是这些都丝毫不会影响到她脱俗的气质。她手上提着一个自封式文件袋，里面装着一沓泛黄老旧的纸张。我还清楚地记得，她是早晨在公交车上偶遇到的小女生。她下车的地点，即是T市历史博物馆。

而让我倍感惊讶的是，当我脑海中那些假想的人群逐渐淡化，那个小女生的形象却依然真实。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已经自然风干，和我早上预料的一样，柔顺而飘逸，在微风的吹拂下，宛如一块裁剪精致的黑色绸缎，闪现出一片柔和自然的光泽。可是——究竟是想象变成了现实，还是现实关联了想象？为什么会再一次遇到她？难道，是我眼花？

我揉了揉眼睛，视线比刚才清晰许多。那小女生还在兀自走着，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恍若一道靓丽的风景。我不禁被她吸引了目光，径直朝她挪动步伐。她很敏锐地发现了我，第一个动作，是警觉地把文件夹藏到身后。

我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停住脚步，非常不自然地抬起手臂和她打了个招呼，嗓子里挤出一声尴尬的：“嗨……”

她眼睛一亮，似乎也认出了我，恍然大悟地回应：“啊，你是那个……”

两个人都僵硬地干笑了两声。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真没想到，一天之中两次碰到你，这也太巧了。”

她笑着说：“是呢，很巧。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时语塞，这才想起自己和龙琪约了时间，看了眼表又左顾右盼道：“我在等人，已经十点了她怎么还没来……？”

龙琪不仅仅有严重的洁癖，还有着超强的时间观念。她对时间的精准程度已经苛刻到以秒为单位的地步。她相信北京时间，每当中央电视台要播新闻联播的前五分钟，她就会举着手表蹲在电视机前准备进行时间核准，一秒都不能差。有一次我和她约会，因为堵车稍微晚了一点，我紧赶慢赶地跑到约会地点，她竟然像块奥运会专用秒表一样跟我报时：岳嘉南，以我们约定的时间为基准，你迟到了9分59秒，如果你再晚一秒钟的话，我就会提着包走人。我实在不能容忍一个男人约会迟到十分钟以上，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所以你明白的，如果龙琪和某个人约定了时间，她宁可踩着北京时间准时准点到场，也不可能会迟到，因为她容忍不了。于是我意识到了反常。至少，现在秒针已经跨过了十点整，她还没有出现。

“你也在等人？”小女生淡淡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

“嗯？这么说你也在等？”我视线回到她身上。

“当然啊，不然的话，这么晚了我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眼睛不算大，但是瞳孔却异常深黑，认真看着我的时候，就像一只善良温驯的墨瞳兔子。可是我不能忽略掉那其中暗藏的灵性，眨眼之间，我看到了她眼中蕴含着智慧的光，不愧为她早晨的自我介绍，那是一双“史学研究者”用来窥透千年历史的眼睛，比数码扫描仪还要精密百倍。

“你喜欢研究历史？”我问。

“也说不上喜欢，就是总觉得自己天生适合研究这个，尤其是古代史，越是久远就越是想要了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代的社会文化会让我觉得更加亲切。说来也怪，人家都是崇洋媚外的，我倒好，崇古媚史。这要是放到清朝前期，搞不好还要落个‘反清复明’的嫌疑……”

我不禁一笑，说：“那你和我朋友一定谈得来，她也是挺有学者风范的，知识储备量大得惊人，一会儿她来了你不妨挖掘一下，没准儿还有意外收获呢。”

她眨眨眼，问：“男的女的？”

我说：“女的，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人品很好。”

她摇摇头，说：“那就算了，我不喜欢和不易接触的人交流，感觉别扭。况且我研究的东西比较偏门，我的言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到时候好歹说说皮毛，又不透彻，人家一知半解的还以为我精神有问题呢。”

我眼角出现三道黑线，尴尬道：“不至于吧，不就是历史吗？”

她说：“也不单是历史。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思考，马上给我答案，我就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我心想这小女生真是奇怪，怎么跟算命大师似的？但嘴上还是说：“好。”

——“你相信2012末世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