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更多飞速闪过的画面。男友温柔的告诉他,他对他一见钟倩。对方失落的告诉他,他也会吃醋,不要和那些男生靠的那样近。庄池贴着他的脸颊,轻轻道:“眠眠,我什么都知道。”最后一幕,是庄池注视着他,温柔道:“眠眠,我们领证吧。”所有的画面慢慢交错在一起,被糅合成密不透风的、黑色包裹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泥沼中挣扎的人,越是挣扎,越是深陷。直到彻底被窒息,才能醒的过来。烧手患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周眠是在下午找理由离开的医院。他已经许久没有来s大了,s大周围有一条商业街,平时会有不少的大学生、情侣来这里逛街。即便是有些燥热的下午,商业街的人也不算少。青年的状态并不好,身上的卫衣有些褶皱,苍白的面容显出几分疲倦的灰,眼睑下青意显眼,他动作间行色匆匆,在注意到行人隐晦的目光后,漂亮的脸垂的更低了。他似乎很害怕别人的关注。蛋糕店的玻璃门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腕推开了。店里的人并不多,周眠一眼就看到穿着休闲薄衫,坐在窗边的男人。他心中稍定,在谢绝了店员的推荐后,坐到了男人的对面。似乎是这样的环境让青年稍稍放松了几分,他终于抬起了那张精致夺目的脸。周眠的双手搭在水杯边沿,抬眼看向崔和雅道:“你昨天发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崔和雅冷谦的眸光慢慢从青年苍白难掩的面容划过,他似乎有些犹豫——这是很少出现在男人身上的情绪。他垂了眉目,下颌的线条如同被窗外的光线虚化。崔和雅将搜集到的资料递给了周眠,他的唇齿微张,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像是担心青年难以接受一般。“眠眠,我前一段时间去重新查证了当年的事情,发现了很多蹊跷的地方。”“守在疯子那边的那批人就是庄池的人,我想办法调离了他们,找他问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周眠拿着资料的指尖开始发冷、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头晕目眩、世界颠倒的错觉。崔和雅确实去找了那个疯子,但他发现那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如果按照整件事的头尾,他是周眠当时的男友,对方给他发过无数挑拨的照片与威胁的短信,那疯子应该最恨的就是他了。可对方根本不认识他。那人后面知道崔和雅的来意后,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崔和雅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一番威逼利诱后,那人果然动摇了。他从头到尾都是只心甘情愿的替罪羊。是生活无奈,走投无路被人盯上的一把刀。是庄池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做个交易,顶下一个滔天大谎。男人其实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只是按照庄池的吩咐那样做、那样说,走个过场似的被警察抓捕走。他记忆的最后,只看到了那光风霁月的学生会主席揽着脆弱的青年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对方那双温和剔透的眼瞳看不出任何的自导自演。按照这样的线索往下继续找就更加容易了,崔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崔和雅顺着一条当初那个“疯子”的小号,找到了对方掩藏之下的真正身份。所谓天衣无缝,只是苗头没有被彻底发现。人只要做了事情,就会有痕迹。周眠捏着资料的指节泛着一种压抑的白,他无法想象那日日夜夜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当初那个窥伺他的变态。难怪,难怪当初那人说,你逃不掉的。周眠确实逃不掉,疯子从始至终披着一层斯文温和的外衣,他是多么的光风霁月啊,装作救赎者来拯救可怜的、濒临崩溃的青年。他是多么可靠啊、他的怀抱多么温暖啊。那么,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周眠几乎不敢深想,他感觉自己像是潮湿的雨季后低空飞行的虫蛾,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深陷蛛网,无法挣脱逃离。黛青色的青筋在绷紧的手臂上浮现,青年看起来像是随时崩坏的玉山。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的力度让人近乎恍惚。周眠却像是一瞬间从噩梦回到现实,他应激性地甩开崔和雅握住的手,深黑泛着微红的眼控制不住地挪移开。两人之间一片寂静。好一会儿,周眠才轻轻吸气道:“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崔和雅慢慢收回手,抿唇道:“我理解。”周眠将手中蜷曲的纸张抚平,他的力道很大,潮红的眼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崔和雅动了动喉结,人总是有卑劣的因子刻在骨子里,看见深爱的人在眼前落泪,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对方依靠的肩膀。男人双手交叠,声音放缓,像是害怕惊扰到眼前人:“眠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周眠那双黑色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他低声道:“我要和他分手,但是”青年的语气低而迷茫,他似乎有所顾虑,但显然恐惧占据上风。崔和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当年的事情毕竟过了那样久,许多信息都不能作为最有利的证据,庄家在s市权势滔天,即便庄池今天被抓进去,明天也就能旁若无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周眠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青年看上去太过无助易碎,微红的眼眶,下垂的眼尾。这些都让崔和雅想去握住对方的手。可最终他只是动了动指尖,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保持在一个社交距离恰好的位置。崔和雅定定看着青年:“眠眠,我会帮你,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周眠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轻颤,半晌才轻声道:“好。”周眠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这件事,庄池平日里的伪装太过成功,周父周母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对方,在他们眼里,庄池无疑是个十分合格、适合周眠的伴侣。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根本无法接受。于是周眠打算先将东西收拾好,住进了酒店。这两天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医院,庄池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过。对方微信也被他彻底拉黑了。但周眠一直很清楚庄池的难缠与虚伪,尤其是在对方这样穷追猛打的架势之下。所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接通了电话。两人都没有说话。周眠只能听到对方静静的呼吸声,很轻、很轻。庄池的声音通过电线传来,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像是初次见面。他说:“眠眠都知道了吗?”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是到这种地步,庄池还是在盯着他。周眠有一瞬间是恨他的。庄池是他的第二任男友,是他将近三四年的爱与欲的来源、他无数次噩梦中安抚的手臂、是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枕边人。但现在,男人从被他视为的救赎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施害者。甚至,这样的伤害成为了他们萌生爱情的基础。周眠讨厌他、厌倦他、苛责他,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彻彻底底地否定他。周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庄池,你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睡在我旁边,没有一瞬间是觉得心虚的吗?”手机那边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杂乱的噪音,像是什么物体摔倒了,手机猛地砸到地上,周眠甚至听到刺耳的电音。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庄池轻微发颤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微不可闻:“不是心虚,是害怕。”无数次周眠噩梦醒来后,他也同样会被噩梦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