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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遇白经过对面那辆车时只是低眸淡淡的拂了眼那车牌,又面无表情的从站在副驾车窗旁的那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径自开了后备箱,把购物袋放进去,将最上面的一双棉质拖鞋拿在手里,拉开驾驶室车门。
他全程,甚至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显露。
可,他周身清冷而倨傲的气场已经足矣震慑一切。
那几个男人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便悻悻的开车停到了别处。
他侧头去看沈木兮,她脸上仍旧还挂着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缓过神,唇瓣微张着,手里用力的握着手机,眼底的惧怕涨的满满的,还像是有些湿了。
她用这样一双眼眸看进他的眼底,可怜的他心都化了。
几乎是无意识,他想抬手过去揉一揉她的头,指骨微动,又忍住。
他勾一下唇,是个极淡的弧度,“没事,我回来了。”
沈木兮却像是被定在原地,失了神,没有听到,没有动作。
唯一的,是还在认真的盯着他看。
季遇白看了眼手里的棉质拖鞋,再看一眼无动于衷的沈木兮,无奈,只能低下身子,把拖鞋放到她的脚边,“把高跟鞋换了吧。”
眼眶一下就潮了,她差点没忍住。
有多久了,没人会去关心她会不会难过?所有人都像是在躲避细菌和病毒一样的对她敬而远之,待她走开,再指着她的后背恨不得戳出无数个血淋淋的洞来。
大家似乎都忘了,她也才十八岁而已,刚刚成年,就经历了几近天崩地裂的家庭变故,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漂亮的城堡一夕之间坍塌倒地,她还要逼着自己从废墟里爬起来,满目疮痍,她没有选择,因为她还有沈木腾要照顾,那个比自己更脆弱的孩子。
但是那些人做了什么?他们围观了这一幕,幸灾乐祸,还在捡起碎掉的石块无休无止的砸到他们身上,似乎他们就该死,活着会污染了这座城市的空气。
他们被所有人隔绝,成了异类,虽然他们连校园都没出,那座所谓的,干净的,象牙塔。
眨了眨眼,眼底潮气尽散,她低下头脱掉了高跟鞋,将酸胀的双脚伸到了软绵绵的拖鞋里,嘴里艰涩的挤出两个字,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哭腔,“谢谢。”
季遇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车子重新启动,掉头开往停车场出口,滑行向上,亮光尽现,视野重新变的开阔,超市门口人际熙攘,一派繁华。
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刚刚经历过什么,也根本没人会去在意她,她变成了尘埃,是这世间最平凡的千万分之一。
开不了花,也只能活进了泥土里。
“木兮,”季遇白轻轻的叫了她一声,正好打断了她的沉思,他说,“不要想太多,你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
她轻提一口气,开口的声音微颤,“那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眼眸潮湿而猩红的盯着他,有些迫切的想要看到一个答案。
这是她酝酿了许久的一句话,不是冲动,也不害怕他的任何回答。
她等不及了,尤其是在此时的这种心情下。
季遇白微蹙了下眉,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他眯起眼睛,望向车海的目光有些失焦。
红灯,车子平稳停下。
季遇白侧头去看她,他的眼神变的安静而悠然,像是云雾缭绕之后的远山,伫立在那里,历经过风雨,岿然不动,升华为了一种超脱世俗的梵音,引渡,安抚着山下那个受了伤的孩子。
她好像听到了他的眼睛在说着什么。
“陪你等天亮。”
这个男人清冷的声音重新飘过耳际。
她记得了,上次在学校的那场讲座,他说,黑夜再长,也总会天亮。在太阳出来之前,其实你可以试着去点亮一盏灯,又或者,去牵住一只会陪你等待的手。
这个答案却是意料之外的,她错愕之余忽然就笑了一声,是低嘲,她毫不避讳的继续追问,“为什么?”
“因为,”季遇白移开眼,静默片刻,眸色像是沉了,有什么情绪从眼底一晃而过,“因为我也在等一个天亮。”
其实他的内心是无比清楚的,他的那片天空早就已经暗了,暗的很彻底,再不见天日。
可是旁边的小姑娘不一样,只要熬过这段日子,等待她的,会是最明媚的未来。
而他,很愿意去做为她照亮前路的灯,或者,递给她一只也许并不会很温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