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今天是万万不会杠司命星君的,迫不及待道:&ldo;快把你那戏本子拿给我看看。&rdo;
镜尧扬了扬眉,颇为得意地从怀里掏出她的宝贝甩给阿糯,还不忘提醒,&ldo;改命格这事牵扯的人可多了,足足写了我几天,你挑着最关键的看一看就差不多了,啊。&rdo;
阿糯也没想把整夜都交代在这儿,便照样和红尘簿说了,红尘簿空白的纸页上立时沁出墨迹来。
阿糯一口气从头读到尾,脸都快埋进簿子里了,连酒菜上来了也没有发觉,直到读完最后一个字,才长舒出一口气,像心头大石落下一样向后一靠,结果忘记了坐的是长条凳,险些摔下去,赶紧手忙脚乱地扒着桌沿坐稳。
远处的小二哥被这咣当一声动静一惊,无话可说地摇了摇头。这两位姑娘,到底是哪家的人才啊。
阿糯却毫不在意,只觉胸中豪情激荡无处宣泄。
妙!实在是太妙了!到底是天界司命星君的手笔,构思精巧,笔力深厚,其中不乏文采斐然,这可比她从前听过的所有说书都要带劲得多了。
简单说来,镜尧的新戏本子是这样的。
就在今年秋天,刚刚大张旗鼓选了数十名美女充实后宫的皇帝,还没来得及一享艳福就病倒了,这病来得蹊跷,来得古怪,没过多久,就到了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的地步。
这一来,举国上下都慌慌张张,宫里更是贴出了告示遍寻名医,若有能医治好圣上者,重重有赏。
告示是贴出去了,响应者却寥寥,因为谁都知道,治病用药,它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没能治好倒不要紧,可万一把皇上给治得更坏了,那可是全家掉脑袋的大罪。朝廷派人在民间好一番寻访,特特请了几位号称杏林圣手的老大夫入宫,也是惴惴不安地进去,摇头叹气地出来,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就在宫里急破脑袋的时候,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无名郎中,悠然自在揭了告示,还口气极大地让人只管进宫通传,就说能医好皇上的神医来了。
说实在的,没人信他,但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给皇帝号脉那天,六宫的主子奴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没想到,这郎中当真有两把刷子,他进了皇帝的寝殿不过一刻钟,便胸有成竹地吐出一句话来‐‐医治圣上此病不难,只需海灵芝一株即可。
众人听了这话,一瞬间像寻着了主心骨一样,但转眼便更加茫然了,若说是灵芝,宫里何止百株千株,任凭它什么上好的都不在话下,可这海灵芝,是个什么东西?
这无名郎中便道,海灵芝一物,并非凡品,乃是聚四海之精华而生,有固本培元之用,自古以来为仙家方士所推崇,凡间轻易不可得见。不过此物有灵性,若有一株在方圆百里内,有能耐的修道之人就能起卦算出它的方位。
这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此等世间罕有的东西,又不是萝卜白菜,别说方圆百里了,千里内也未必有一株啊。不过宫里俨然是把这郎中的话当救命稻草,立刻又慌慌张张地往外贴告示,这回不找神医了,找得道高人,能算出哪里有海灵芝的那一种。
一夜之间,京城里冒出许多这座庙的弟子,那座山的真人,捧着千奇百怪的花草野菜前来求见,声称自己寻来了海灵芝,结果全被无名郎中打发了回去。
直到这一天,宫门外来了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两手空空,只抛下一句话‐‐宫门以东一千零八十步,又南四百三十二步,有海灵芝一株。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说得如此详细且斩钉截铁,这回恐怕真遇上高人了。十个小内监认认真真地一步一步丈量过去,最终找到了卫国公向英的府上,再确切些说,是他家中用以储物的小楼前面。
卫国公诚惶诚恐,任由宫里的人将他家库房翻了个底朝天,才在一个锦盒里找到了一棵碧油油泛着华光的植物,那无名郎中看了说,此物便是海灵芝没错了。卫国公赶紧双手奉上,一再声称自己从未见过这东西,许是前些日子女儿成婚,哪位宾客送来的,没留神就给收起来了。
有了这神物,皇帝果然药到病除,自是厚赏了那郎中和卫国公不提。
但是当皇帝的人,十个里有九个小心眼,他病愈后揣摩来揣摩去,时间一长心里就犯嘀咕了。海灵芝这样的宝贝,自己坐拥天下尚且没有,竟然在卫国公家的库房里寻着了,而且这还不是卫国公主动献出来的,而是大队人马给搜出来的,这耐人寻味啊,太耐人寻味了。
皇帝怎么想怎么膈应,终于有一天决定,给卫国公治个罪,发配到边疆去。而好巧不巧,替他拟圣旨的大臣承过卫国公的情,私下将风声透给了卫国公。卫国公一听,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怒之下举兵反了。
戏到这里,合情合理,少了向婉当炮灰,大周朝的天下仍然交给了向家,分毫不差,天衣无缝。阿糯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司命星君这活,不是谁都能干的。
&ldo;你还收徒弟吗?我瞧着跟你学写戏本子,可能比在玉门山上有前途。&rdo;阿糯真心实意道。
吃着酱牛肚正欢的镜尧想象了一下岚泽的脸色,牙根一酸,赶紧将话头避了过去,&ldo;先别忙着夸,这几天我们还得往东海走一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