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打断他道:“你做的事就合理?你做的事就对得起祖师爷?他待你我如何,你忘记了?你可也好,就爱做这热脸贴冷……”
“住口!”茅老道似乎动怒了,语气严厉起来,“他待你我如何,是他的事。你我既学了这本事,昔日寄人门下,而今就不该忘了自己的道义!”
“道义?呵呵……呵呵呵……”那人冷笑起来,笑声竟似有些悲凉。
爷爷正听得云里雾里,突听那人喝道:“谁!”跟着有急促的脚步声,向着暗道口这边传来。爷爷惊得立马从地上爬起,也顾不得梳理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了,拔腿就跑了出去。
当晚爷爷一宿没睡,隔天一早就听村里人传刘铁根病倒了,情况跟村支书类似,估计也是害了心病。他无暇顾及这些,装作上山打柴,见没人跟着,就闪身进了小树林。
茅老道的茅屋没关门,爷爷推门进去,见他正悠哉地泡着茶水。
见爷爷进来,茅老道指了指短凳,让他落座,给他端了碗茶,把拆开了的粉色纸张递给他道:“我看过了,是杨老哥的笔迹。唉,孽缘啊,孽缘。”
爷爷脑海中总盘旋着昨晚在丁卫国家听到的对话,对茅老道自然又多了层戒心。
他假装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心虚,轻描淡写地问茅老道纸上写了些什么。
茅老道说,这是两封村支书写给李云彩的情书。从书信的内容看,村支书结婚后也没收了偷腥之心,暗地跟李云彩偷情,还让李云彩有了身孕。他动用自己的职位之便,给李云彩安排落户和住房,还定期给她送粮食和生活物需,但李云彩想要的不止这些。
书信中多是村支书安慰李云彩和劝她堕胎的话,还许诺将来会给她更多。(茅老道当时只说了个大概,后来爷爷把书信给奶奶看。奶奶说,村支书那笔调,极尽肉麻露骨之能事,也就难怪李云彩当时死心塌地地信他。)
无论如何,村支书肯定跟李云彩的死脱不了干系。联想到昨晚在暗道里听到的话,爷爷忽然觉得,那黑暗中的另外一人,应该就是背后帮村支书的人。茅老道说的“助纣为虐”,想来说的就是这个。如果这一切都说得通的话,那茅老道如今的立场可就变得有些吊诡了。
茅老道见爷爷出神,问他怎么了。爷爷摆手说没事,想起了些往事。
茅老道问这书信是在哪儿找到的。爷爷稍一犹豫,还是照实说了。
茅老道捏着髭须忖道:“曾老弟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凑巧么?”
爷爷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茅老道起身道:“那杨善民既是杨老哥的亲侄儿,理应替他瞒过这件事,将来带进棺材里,为何却偏偏带你去李施主家?李施主逝去已逾两年,即便不曾被窃,遗物也不见得完好出现在床头。还有你说的床下红字,出现得也太过巧合。”
爷爷不是没想到这些。昨晚杨善民在李云彩卧房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但他毕竟是村支书的人,而且在处理胡二狗这事上也毫不含糊,要说他大义灭亲,却也不能完全说得通。
不过爷爷种感觉:村支书和杨善民之间,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和隔阂。
茅老道目光深邃望着屋外,幽幽道:“昨晚我去丁家夫妇旧宅,见到一位故友。可惜曾老弟不在,不然让他给你说道说道,说不定就省了许多麻烦。”
爷爷知道茅老道在试探自己,心里暗骂他奸猾,不动声色地附和道:“嗯是嗯是,确实可惜。”茅老道从爷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放下心来,给他又加了些茶水。
爷爷心中冷笑,也不发作,谎称还有事,放下茶碗往屋外走。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问茅老道:“茅师父,我想问你件事。你……到底帮哪个?”
茅老道似乎没料到爷爷会这么问,手中的茶壶悬在半空中有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道:“我自然是帮你。”等爷爷走出去几步,他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也只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