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外面,只见有斥候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施礼道:“禀大当户,有斥候传来消息,南人正派遣一支军马前往弹汗山。
其中押送有大批绢帛以及陶器,据说是与鲜卑人商议重开贸易的。”
“这算什么事,也值得禀报?”大当户皱了皱眉道:“莫要打扰了大王的雅兴。”
那斥候却迟疑了一下道:“可是那汉人所贸易之物太便宜了啊,据说现在南边战火逐渐平定,百姓休养生息,以至于绢帛陶器等大为跌价……”
斥候将牛金所散播的消息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大当户却依然不以为意道:“他们这些汉人也太想当然了,货物再是跌价,终究需要鲜卑人用羊去换。
可是既然鲜卑人能抢,那是无本买卖,又怎可能跟汉人贸易?”
这时候,突然听到帐篷里传来潘六奚的声音:“外面何人在外喧哗?”
大当户见被听见了,只得又回身来到帐篷内,对潘六奚笑道:“是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斥候探知,汉人异想天开,竟要跟鲜卑人贸易……”
他话未说完,只见潘六奚脸色越来越沉重,拍着桌子怒道:“混账,此事为何不早来报我?”
大当户被谷蠡王的态度吓了一跳,谷蠡王可一直是老谋深算,处变不惊的主儿,没想到现在却如此震惊。
他颤声回到:“我以为,鲜卑人军力强盛,既然能抢,就不可能跟汉人重开贸易。”
“你懂什么?”潘六奚怒斥道:“抢难道就不需要本钱的么?
就说眼前,部族的青壮前去劫掠被打死了,其家里需要抚恤,父母妻儿需要赡养,这些难道都不是钱?
更毋庸提真要把汉人给逼急了,其派军前来征讨,打仗打的难道都不是钱?”
那大当户被骂的紧紧低下头不敢吱声。
潘六奚继续道:“如今汉地新朝已立,万象更新,其绢帛、陶器等物降价也是应有之理。
陶器绢帛倒也没什么,毕竟不能吃不能穿,可是以汉人耕种之能,恐怕用不了多久粮食也会如此。
谷蟆<span> 若有一天粟米都能降到一头羊换两三石的价钱,鲜卑人当然会选择贸易,而不是战争。”
世人都以为草原人劫掠汉人乃是做无本的买卖,可实际上站在潘六奚轲比能这样的部落首领的角度看,劫掠也是需要成本的。
若是贸易的成本远远低于劫掠的成本,傻子才会提着脑袋去抢劫。
“所以……大王,咱们就不能让他们开启贸易?”大当户试探着问道。
“这不废话吗?”潘六奚道:“本王已经弃汉投鲜卑,他们两方若是握手言和,还有我等的活路?”
其实他们匈奴作为草原上一个中小部族,就像街头一个小混混,本来跟着甲老大(汉人)混,后来在乙老大(鲜卑人)的胁迫下背叛了甲老大,又开始跟乙老大混。
可是突然有一天,甲乙两个老大要联手做生意,此时最难受的,自然是那小混混了。
因为若两个老大联手,甲老大是一定要弄死他的,到时候乙老大为了获取利益也不会帮他。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便是如此。
“要不……让我带人前去伏击那支汉人军队,让他们到不了弹汗山,这贸易自然就无从说起,”大当户道。
潘六奚眯缝着眼睛想了想,叮嘱道:“换上鲜卑人的服饰,千万不要暴露自己身份。”
“大王妙计,”大当户挑起大拇指道:“如此一来,汉人只会以为鲜卑人伏击的他们,甭说贸易,不发兵来打就不错了。”
潘六奚叹口气道:“谁让咱们不似祖先那般强大,如今在夹缝中生存,只能谨小慎微,攀龙附凤。
你率军前去,若看敌方人多,切记不要硬拼,可用诈败之计,擒杀汉军主将,便可以最小代价取胜。”
大当户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
话说牛金率领一众部下沿着草原上路磨磨蹭蹭东行数日,却依然没有等到有人前来劫掠。
他一边走一边心焦不已,如若匈奴人再不来,眼看前面就真的到弹汗山了,到时候见了鲜卑人怎么说?
难不成还真的跟他们去谈贸易?
看来这将是他诱敌史上一次重大的挫败。
这一日午后,他们转过一片山地,突然就听见前面山谷里马蹄声如奔雷一般,紧接着从对面杀过来一众穿着奇形怪状的草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