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总不能让人把那堆大而无当的货色千里迢迢运到京城来花销。那样做的话,光路费就快盖过货物本身价值了——而变现,需要时间。
“年前,”胶东王嘟嘟囔囔地说:“寡人已命内史宣告,国中免赋一年;开府库,分发酒脯予国人……”
“从兄?!”
阿娇诧异地瞪圆了凤眼——本来就缺钱,他还玩‘免税’?白白送酒送肉?
就算每人只一碗酒,一两半两肉脯,但也架不住人多啊!光胶东国的都城即墨,就有多少市民?
这算不算‘死要面子活受罪’?
浅色的陶瓮中,小锦鲤摆动鱼鳍,优哉游哉。鲜亮的色彩,摇曳的游资,仿佛在嘲笑人类世界的无聊和无奈;也仿佛在炫耀,只有它们,才是世间真正无忧无虑的精灵。
刘彻两手撑在瓮沿,盯着鱼儿欣赏许久,摆出一脸的嫉妒不满:“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鱼之乐,鱼之乐……”
‘表兄还真不容易呢!瞧着桩桩件件的。’
阿娇翁主的心有些软了,迈步,走到彻表兄身后:“锦鲤,乃石公主所赠。”
扯扯嘴角,胶东王突然探手,入水,五爪神功对准有着最靓丽外表的青金石色鲤鱼抓下去。
水花儿,四溅!
右手收回,是空的。大汉胶东王枉湿了半幅袖子,却无功而返。
刘彻犹不死心,又试两次——依旧失望。
湿漉漉的手搭在瓮沿上,大汉的胶东王转头,冲站在背后的表妹长叹一声,投以期待的目光——阿娇现在能理解我的处境了吧?
加税,是不要想的。
会被国中百姓骂死,也会被其他皇子还有京都贵门笑死,还会给父皇和公卿留下贪得无厌的恶劣印象。
既不能在外面没了面子,又不能在里面丢了里子。怎么办呢?
‘富商’是非常好的选择。反正他们都是肥羊,早晚会落入某个权贵手中——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自己动人,物尽其用充实腰包。
阿娇暂时沉默,良久,才问:“何人献策?”
不是她看不起刘彻表哥,但如此阴暗并深谙世事的主意,实在不象是一个自幼养在深宫,才刚刚**生活的皇子会想到的。
“哦,献策之人,舅父田蚡。”刘彻又伸爪,去捞水里的鱼儿,将瓮中的水面搅得没一刻宁时。
“舅父?‘田’蚡?”阿娇翁主一愣——刘彻的舅舅怎么和王美人不是同一个姓?
刘彻倒是满不在乎地解答:“外祖母二嫁,与王氏生二男二女,入田家生二男。”
‘六个,真不少。’阿娇浅浅笑,摸摸怀里的胖兔子:“如此呀……”
敏锐地感觉到阿娇妹妹口气松缓了,刘彻顿时眉开眼笑,腆着脸要求等到皇家兄弟都会参加的船模比拼赛场上,表妹一定要明确站在他这一边。
‘得寸进尺!’阿娇横表哥一眼,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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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对面走过来一列宫人,为首的两个宫娥手中各捧着一把玉壶和一只食盒。
阿娇认得她们是伺候薄皇后的侍女,就叫住两人,随手打开食盒。扁扁的长方形漆盒一打开,顿时甜香四溢,引人垂涎;但等到细看,就能发现盒内的点心一点都没动。
“阿芮?何如?”娇娇翁主指着半块都没少的点心,问是怎么回事——这时辰正处在两次正餐的中间,按惯例薄皇后该进小食的。
芮宫女屈膝行个礼,向馆陶翁主禀告:昨天下午汤山皇庄送来新鲜的林檎果,又香又脆;皇后午睡起来后多吃了两个,就吃不下点心了。
‘原来如此啊!’才要放宫女们离去,胡亥突然不安分起来,胖乎乎的身子麻花似地扭个没停,圆鼻头一耸一耸,尽往香喷喷的点心方向凑——馋相毕露。
“胡亥,胡亥!”阿娇好笑地戳戳胖兔子的脑门,打食盒中挑两块素点心出来,掰开了喂兔子。
这时刘彻也晃荡过来:“美味?”也不知道问的是阿娇还是兔子。
湿漉漉的手横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