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死亡,我如何面对天下?
我害怕。害怕尸体,害怕冰冷的东西。这害怕一直延续到我现在,也许要跟随我一生。
父亲停在延庆殿。遵他遗诏,我于柩前即皇帝位。
接受了朝臣的三叩九拜后,我向内殿跪下:“请母后垂帘,以摄天下。”
两年前,天禧四年,我十一岁。父亲因为久疾居宫中,朝政全掌在母后手中。当时宰相寇准密议奏请皇上让皇太子,也就是我监国,但是消息传到了母亲耳中,寇准因此被罢相,取代他的是丁谓。后来因为周怀政密谋废后杀丁谓。宫里的两个内侍----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去向丁谓告密,丁谓连夜与执掌东京兵马的枢密使曹利用计划。第二天,周怀政被杀,寇准贬为衡州司马。自此母后在朝中牢牢扎下了根基。
然后在十一月时,父亲下诏,除军国大事仍旧亲决,其余都我同宰相丁谓、枢密使曹利用等参议行之。 听到消息时,我一时喉头噎住,眼泪就流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对着太子左庶子晏殊哭了。他才三十二岁,脾气温厚,我平日里最喜欢读他的词。我希望他能帮我。
第二天他替我上表陈让,我去见母后时她问我:“可是担心父亲身体?”
我摇头,怯怯地说:“我不想要……”
母后一巴掌打在我的左颊上。
丁谓任宰相,他对母后行了礼,请太后不要当殿垂帘,请御别殿。母后冷笑,不语。
张景宗、雷允恭于是说:“皇帝视事,当朝夕在侧,何须别御一殿?”
张景宗是父亲亲自指定承侍资善堂,想让他做我心腹的人。原来他与别人也一样。
我抬头盯着藻井上的花纹,数那些龙的鳞片。
数到第三条的时候,他们商量好了,决定我与太后在承明殿共商国事,帝位左,太后位右,垂帘决事。 我以为结束了,站起来要去父亲面前守灵。
母后却又拿了一张手书出来,内客省使,也就是从小就在我身边服侍我的伯方忙拿去宣读。我又坐下来。 原来母后不喜欢垂帘,要在禁宫中自行批阅章奏,遇大事再召对辅臣。
群臣大哗,场面一片混乱。
我于是继续抬头数龙的鳞片。
伯方在我耳边悄悄说:“那道手书,似乎是丁谓的笔迹。”
既然如此,刚才他又提出要请太后御别殿?
我也想像母后一样冷笑,但是眼睛却热极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父亲就躺在那里,尸骨未寒。
大概很多年或不久之后,我也要躺在这里,然后让我的妻子孩子臣子争吵成一片。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以后,绝不停棺延庆殿。
中天紫微垣,是帝王的位置。
东蕃八星,西蕃七星,在北斗北,左右环列,成翊卫之象。
北极五星,在紫微宫中,北辰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