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之后,宫宴已散,然而仿佛浮动着流光溢彩的空气里,却还残存着对于繁华与喧嚣的不舍。
就连隐藏在角落里尽皆枯萎的草木,都还带着微醺。
承天宫里却难得早早的熄灭了灯烛,唯有掩映着枝木阴影的窗上,仍隐约残存着欢愉与暧昧的气悉。
那些枯枝的影随着夜里逐渐剧烈的风摇曳,也同样映在浅清的衣摆上。
长身玉立的男子笼着月光,静候在殿门前。
任由顽劣的风穿梭在袖袍之间,他亦端然,丝毫不见动容。
仿佛修行多年的隐士高人,岿然不动于红尘。
也不知过去多久,门上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手握拂尘的宦臣从殿内走了出来,对着门前的男子行礼。
虽然脸上保养得益,宦臣的肌肤比女子还要白皙细腻,但满头的银丝却暴陆出他长期处于心力交瘁之中的内心。
“请顾大人放心,皇上和林姬已经歇下了,皇上还吩咐,不必顾大人伺候了,另外还有封赏会随后给大人送去。”宦臣说着,敷了粉的脸上露出惯有的谄媚笑容,和额外掺杂的欣喜,对顾渊拢袖行礼:“瞧今儿的情形,一准是有册封的,顾大人只管回去静候佳音罢。”
闻得此话,顾渊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优雅的端着礼道:“有劳高公公了。”
宦臣却摆手道:“不敢不敢,杂家日后怕是还要托顾大人和林娘娘的福。”
顾渊颔首,又对宦臣行了礼,再不曾多言,转身步入了夜幕之中。
他没有带随从,也没有提灯,只是独自一人行走在月光里。
浓稠的夜尚未褪去浮华,却在他经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清寒。
那与身俱来的孤绝与清冷和这个永远弥漫着喧嚣与浮华的地方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可他却偏生能在其中长袖善舞,不过短短的数年时间,就爬到了无数人不敢企及的地方。
下一刻,一抹隔着袖摆传来的暖意却突兀的将清寒驱散。
他侧头望进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眸。
明媚的面庞胜过这夜里最繁华的灯火,恍惚将周遭的漆黑点亮。
一时间,不禁怔然,他有些失神的呢喃:“公主怎么还在这里?”
面若娇花的女子努起嘴,表达出不满的情绪:“我这不是在等你嘛。”
“可把我冻着了。”她说着,偎至他身边,一双玉臂缠绕着他的手臂,与他一道前行:“难怪皇上喜欢你,这不仅要替他搜罗美人儿,还得一直伺候到寝殿里,你就不怕高公公担心你取代了他?”
“公主说笑了。”面对长乐的言语戏弄,他只是垂眸应了一句,手臂则十分自然的将她揽着,让她贴近他的身子,好替她驱散寒意。
事实上,她的身子要比他暖得多,但长乐还是顺势将他的腰抱住,同时继续说道:“我竟不知你还私藏了这么个尤物,那日我去你府上倒不曾见过。”
顾渊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名女子是江南出生,初见时便觉与其他的歌舞姬不同,故而一直养在教坊里加以调教,所以公主不曾见过。”
长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继而若有所思道:“原来是江南女子,难怪能够将那首小曲唱得如此贴切,说来她与我的母妃还是同乡。”
听着她的喃语,顾渊不禁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