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没多远,苏吉拉纳就听得身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那吼声在山谷间回荡不已,令人胸口发闷,头脑发晕。吼声不停响起,在苏吉拉纳身后越来越近。天!老野兽正发狠地追过来,舔犊之情人兽共有,也许老野兽这点上并不违背其教义,但苏吉拉纳可就遭了秧,此时他没有利剑,老野兽也不会再中他飞刀上面的骗术。他只有拼命狂奔,用自己在教会学校和稽查队训练营中练就的体能,和老野兽得自天地之间的超常体力较量。
一千多米迅跑下来,苏吉拉纳的双腿已经有些发软,气息不稳。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来临的计时钟声。那老野兽就象苏吉拉纳颈上的一个绳套,越收越紧,但却欲摘不能。他无法想象,老野兽在抓住自己之后是剥皮还是抽筋。与人格斗时死都不惧的苏吉拉纳此时从脊梁沟里向上冒冷气。
正在逃无可逃的时候,水晶河那巨大的冰川边缘横挡在他面前。他几乎没有思索,纵身便跃上冰面!
这条被称为水晶河的冰川是弟岛上最长的冰川,斜斜向下微有坡度。苏吉拉纳跳上去,在溜滑的冰面上没跑几步,就无法直立。看到后面的老野兽也扑上冰面,他索性躺倒在冰面上,借冲劲向下滑去。后面老野兽也照方抓药,坐上了天地间少有的巨大滑梯,老野兽身上自己的血,混着被他刚刚杀死的岛民的血,在晶莹的冰面上划出一条可怖的红线。
一转眼,数百米就滑了过去。冰川的冰面不象滑冰场的冰面那样平整。起伏不定。苏吉拉纳一会升上凸处,一会滚下小沟。在冰面上连滚带摔,身子象是要被摔成无数块。在这样的速度下,他已经完全不能自主,象是传送带上的一件货物。老野兽的情形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却仍然吼声连连,穷追不舍,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被仇恨胀满,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但由于老野兽也无法在冰面上行动,只凭滑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于是一直不远不近,苏吉拉纳无法甩掉老野兽,老野兽也无法缩短这个距离。
此时苏吉拉纳的危险全在另一个方面:他的耳边风声呼呼直响,速度已经快过他平时纵马驰骋的速度,而且越来越快。照此下去,即使他侥幸滑过这长长的冰面,也会象抛石机上的石头一样飞出去掷向山崖,摔成肉浆。他已经失去长剑,只好又掏出一把匕首,用锋刃紧抵在冰面上增加着磨擦力。一时间冰屑乱飞,他的手腕也很快酸胀起来。后面那老野兽则连翻带滚,用粗糙的手掌和衣料磨擦着冰面。就这样又滑过一百米、二百米……
卡梅丽娅,我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战死,但却从来没想让你看到一个摔得稀烂的尸体呀!苏吉拉纳心中长叹。
正在此时,前面不远处一块突出的巨岩上,一个苏吉拉纳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令他大喜过望,直觉得是不是法皇开恩,派此人来搭救他。
&ot;师父,师父,帮我!&ot;他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调整着方向朝冰川边缘滑过去。片刻间便到了那里。岩石上那个人甩出一条长长的绳索,苏吉拉纳探身一把抓住。在他身后,老野兽也已滑到,劈手抓向苏吉拉纳。苏吉拉纳躺在冰面上,只能扭着身子躲避,被老野兽那钢钩一样的手把住衣角。两人的质量加速度合成巨大的惯性,通过绳子,带着巨岩上的那个人也向前滑了几步,但此人功力高深,双腿终于牢牢地钉在岩石上。苏吉拉纳的身体飞起来,摔出冰面外,强大的惯性使老野兽被甩脱,飞向更远的地方。苏吉拉纳的紧身衣连肩带背被扯开一片。他松开绳子,在空中调整身体,落在土地上。由于惯性实在太大,即使他的平衡技巧再高,仍然踉跄几步,摔在地上。
他迅速翻滚爬起,只见不远处,那个老野兽也正从地面上翻身起来。动作虽然毫无优雅之处,但速度飞快简捷,象全身上下都装了弹簧。老野兽并不停顿,径向苏吉拉纳扑来。直如邪魔附体一般。就在这时,地上那条绳索象蛇一样跃起来,抽向老野兽。老野兽大概是与真正的野兽斗惯了,见此情形不管不顾,硬往前闯。但身上挨了一绳之后,仍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嚎叫,显然伤得不清。老野兽不再理苏吉拉纳,一边吼叫,一边挥舞双臂抓向空中飞舞的绳索。
苏吉拉纳暗叫不好,老野兽凭着山野里练就的灵敏反应力,应该能够抓住绳子。师父的功力虽然极高,但单纯较量力气,未必比得上老野兽。他心里想着,手中不停,一柄匕首已经拔在手中,随时准备掷向老野兽。
没等他掷出匕首,老野兽已经抓到了绳子,大吼一声,使尽全身力气向怀里一拉,想把那个人从远处的岩石上拉下来。岩石上那人却猛地将绳索甩了过来。这下子,老野兽的全部力量都等于用在了自己身上,只见他的身体被凌乱的绳索包裹着直飞出去,又一次跌到冰面上,向冰川下游滚去。
苏吉拉纳心有余悸地望着老野兽的身影,直到那可怖的身影随着冰川的走势拐进了山谷,苏吉拉纳的心还在跳个不停。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群岛上顶尖的武术大师,前任稽查队队长,普什图人巴亚西德&iddot;安萨里来到他的身边。一股力量和信心从这只手传到苏吉拉纳的身上,驱走了冰川和高山上的寒气。安萨里祖上移居兄弟群岛已有几代,但在他那张石雕般棱角分明的脸上,仍然留着阿富汗高原的粗犷烙印。对于苏吉拉纳来说,安萨里是他的第二个父亲。而且命运非常照顾他,当他的第一个父亲死在大洋深处时,安萨里走进了他的生活中,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他心中父亲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