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看汪淮面有不耐,便问道:“依您看,这事应是谁做的?”“谢玿妻妾向来不合,做下此等事也属寻常。”听闻汪淮此言,连生便懂了他的意思。督公不耐去给谢玿查什么害他子嗣的凶手,这事儿只能是谢玿自己府中人做的。连生下去寻人查线索,汪淮则去了中和殿。中和殿内焚着香,配上泰和帝肃然神色,同大皇子谢玿那双猩红的眼睛,一时间显得森冷又骇人。对于大皇子一早大开杀戒的事情,泰和帝虽心生膈应,但终归能体谅他的心情。只是自己昨日刚得知愉妃有了身孕,今儿个大皇子这头便搞得这样晦气,难免让泰和帝有些不悦。不过这种不悦他没有放在脸上而已。此时殿内不仅泰和帝同谢玿,连皇后同太子谢瑖也在场。大皇子厉着一双眼,死死盯着皇后,半晌才哑着嗓子冲着皇后道:“昨日你给玥儿赐下供果月饼,是不是你害我嫡子?”叶思蓉虽是继后,但她诞下东宫太子,身份地位不可动摇,已许久无人敢这样同她说话。不过看着大皇子此时所行所言,叶思蓉不仅没有生气,相反心情还不错。大皇子行事如此嚣张,且错漏百出、嗜杀凶残。他如今只怕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离那把椅子越来越远了。谢玿已不足为惧。叶思蓉被他质问,竟是连声都没出。泰和帝却是狠力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胡闹。”仲秋酺会上的供果月饼虽然名义上是皇后赐下,但那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他昨日也曾多次赐下瓜果珍馐,大皇子如此胡乱攀扯,属实让他失望。汪淮赶到的时候,正好在殿外碰见了三皇子谢璀同三皇子妃安芷荷。三皇子朝汪淮打招呼,汪淮低头望了三皇子身上挂着的木牌一眼。“三皇子替我救下青薇,还没机会同你道声谢。”秀山时候,三皇子曾替青薇挡下过一次谢玿的迫害,那时汪淮曾说过,日后有机会会还他这个人情。三皇子闻言眉目一挑,似是不知汪淮怎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个事。还不等他想明白个中真意,汪淮又道了一句:“三皇子身上这物件不错。”谢璀顺着汪淮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挂着的沉香木无事牌,心头微微一跳。汪淮说完这两句,人便大步走进了中和殿。三皇子谢璀稍一犹豫,也跟着走了进去。三皇子妃安芷荷见状,转头低声问向三皇子:“汪淮他是什么意思?”谢璀闻言微微摇头,只是心中略有不安。汪淮并不是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今日这等境况突然提起秀山,又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谢璀脚步一顿,面色也不如刚进门时候那样从容。只怕他身上这东西被人做了手脚,汪淮刻意提起秀山的事情,又说他这物件不错,这分明是他身上这东西,引得那崔玥落了胎。汪淮借此提醒,还了那日人情。三皇子凝眉想了好半晌,突然想起昨日他同安芷荷给大皇子妃敬酒前,曾把玩过这无事牌。中和殿内气氛冷凝,三皇子此时若有什么动作,便太招人眼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挂着那无事牌,走到大皇子谢玿面前。借刀大皇子见到三皇子谢璀,果然也开始攀扯起来。这个嫡子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他如今已二十五六,膝下还没有子嗣。朝中许多人以此诟病他德行有亏。不仅如此,没有嫡子,他便是坐上了那位置,也不会坐得稳。今儿个一早,他见到崔玥下身渗出的血迹,仿佛那消失的不是他的嫡子,而是他的千秋伟业。如今宿敌见面分外眼红,谢玿觉得除了谢璀这个笑面虎,其他人没有机会做下这等事。“你竟然下此毒手?”谢玿面目狰狞,看着谢璀的时候,万分憎恨。三皇子见谢玿这般无端攀扯,心下也不耐烦起来,又想着身上挂着的无事牌,面上神色一时有些复杂。平日里那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也僵硬了不少。大皇子见状,更觉得他这三弟十分可疑,控住不住心头怒火,竟上去一拳挥在了三皇子面上。谢璀被他打得连连后退。泰和帝眯起双眼,看着眼前一幕垂眸不语。谢瑖看着大皇子同三皇子居然动起手来,也是不发一言站在一旁,皇后甚至还给太子理了理衣冠。大皇子此时失了理智,但谢璀到底还有些城府,只是侧开身子,避过谢玿的纠缠。并在太监拉开二人后,还上前好生地安慰了一下大皇子。“皇兄痛失嫡子,做弟弟的我同你一样心痛,但还请皇兄勿要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谢璀这番安慰,不仅没有起到作用,还更是火上浇油,让谢玿更是气愤。只是不等他接着发作,泰和帝便打断了他继续疯魔下去的动作。“汪淮,这事情究竟查得怎么样了?”大皇子的做法让泰和帝越发失望,为避免他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泰和帝出声制止。汪淮闻言回道:“已有些头绪,东厂同锦衣卫正在搜集证据。”泰和帝点点头,大皇子闻言也冷静下来,只是望向殿中人的目光仍然充满恨意。不多时,连生从外头走了进来,同泰和帝见礼后,才缓缓出声:“大皇子妃崔玥乃是中毒落胎,下毒之人为大皇子府中隋姓如夫人。”“她把催产药制成熏香,日日熏染大皇子内衫,如此只要大皇子同大皇子妃同榻休息,大皇子妃便会落胎。”连生此言一出,大皇子脸色迅速由青转白。皇后毫不客气轻嗤一声,这轻轻的一个鼻音,惹得屋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皇后起身,冲着泰和帝行了礼,带着太子谢瑖走了出去。泰和帝神色漠然,看向大皇子的目光着实不善,这等目光让谢玿心头一紧。泰和帝也没再说些什么,挥挥手朝着殿内众人道:“都散了吧,朕乏了。”谢玿似是丢了魂一般,还想要挣扎反驳,却被身后贴身伺候的小厮轻轻拉住。他忽然反应过来,今日这场面已然闹得如此难看,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他在泰和帝心中最后一点情分也要消失殆尽了。他灰白着脸,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汪淮也跟着走出殿外,三皇子见状连忙跟上,走至门口处,对汪淮道:“汪督公今日这恩情,谢璀记下了,若他日有机会,定会回报督公。”连生在汪淮身后,闻言微微低头。汪淮抬眼看向谢璀,语气平平地回了句:“三皇子请。”说完伸手让谢璀先行。谢璀冲着他点点头,带着安芷荷等人离开了中和殿。等汪淮同连生回到东厂的时候,已快接近午时。连生去了东厂地牢审问大皇子府中那姬妾,辛清则站在汪淮身后,欲言又止。“说吧,有什么想问的。”汪淮看着面前摆着的几道平日里常吃的菜色,兴致缺缺。他如今被小姑娘养刁了,寻常厨子做的东西,他都吃不顺口,如今用了两三筷,便觉着饱了。辛清见汪淮心情不错,便开口问道:“大皇子妃落胎,可是三皇子做的?”他亲眼见汪淮同三皇子说了那无事牌的事情,也跟谢璀一样,以为是三皇子或是三皇子被人陷害,导致崔玥落了胎。可他家督公又不像是会有那个心情,帮三皇子遮掩,还刻意找个替罪羊的性子。“不是。”汪淮淡淡开口,回答了辛清的问题。辛清一脸迷茫,又接着问道:“那督公您同三皇子说的那话,是何意思?”“还个人情而已。”汪淮没有兴趣知道谁害了崔玥,又是谁想要大皇子生不出嫡子,他只是讨厌欠别人人情而已。谢璀救了青薇,他便借此事还上这份人情,免得日后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