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珩,我们来拍张照,算是打个卡。”冷清清有这么个习惯,但凡到哪里都要打个卡,代表曾经来过。她打开相机,转过身去,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和身后的人都能进入镜头之内。前置摄像头对准两人,屏幕中出现两张眉眼相似的脸,一大一小。霍言珩从没跟她一起拍过照片,但见她无比认真地聚焦,于是正色,飞速将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上——像在班级里学习上课一样的姿势。乌黑的瞳子直视镜头,嘴角抿起。没有刻意伪装的笑容,没有翘起的唇角,更无pose可言。冷清清调整了下角度,换了个日常些的滤镜,来回摆弄半天,馄饨都端上来了,她还没拍好。“笑一笑嘛。”冷清清教他微笑,用两手食指抵住唇角往上一推——顺理成章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馄饨热气腾腾的香气直往霍言珩鼻子里钻。霍言珩饿了。他咽了口口水,压抑住胃中饥饿感,艰难地冲向镜头,算是给面子地弯了弯唇角。“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拍摄完成后冷清清转过身来,将一碗馄饨推到他面前,自己视线却没离开手机屏幕。眼睛盯着手机,她还不忘叮嘱霍言珩:“小心烫,慢点吃。”霍言珩‘嗯’了一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起馄饨。馄饨都是现包的,刚刚煮好,味道十分鲜美,清汤上漂浮着虾皮和紫菜碎,还洒了一小把嫩绿的芫荽。当冷清清收起手机,看见霍言珩正皱眉,将芫荽往外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挑食?”冷清清用眼神警告,霍言珩动作停下,漆黑如深潭般的大眼睛望着她,神色有些为难。“好吧,”冷清清发现自己见不得霍言珩皱眉,于是一秒倒戈:“给妈妈,妈妈爱吃芫荽。”霍言珩乌黑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口。他低下头,眼睁睁看着冷清清将剩下的芫荽从碗中挑走,垂下睫毛咬掉剩下半口馄饨。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霍言珩那将说而未出口的话是什么。——“世界上有什么是你不爱吃的吗?”从前没见她这么爱吃。霍言珩咽下馄饨,默默地想。方才的照片拍得不甚满意,冷清清瞧见小团子吃得专注,漂亮眼珠一转,小心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来,微微侧身,打开前置摄像头,镜头对准了两人。她朝镜头比了一个‘耶’,正准备按下快门。霍言珩却像是有所察觉似的,抬起漆黑眼瞳望过来,神色呆呆的,嘴角还沾着一粒小虾皮。“咔嚓。”快门声响起。被抓包现行的冷清清镇静异常,当着霍言珩的面退出相机,点开某粉红色修图软件。有眼尖的网友发现,冷清清的屏保居然是霍言珩的照片。“哇,等一下,我看到了什么!”“是珩珩的照片,好可爱!”“可惜没看清楚,你们有人截图吗?”“没截到……珩珩穿得好喜庆。”“跪求冷清清发到微博,我也想拿珩珩当屏保,求求了!”霍言珩也发现了,动作一顿,神色怔愣,勺中的馄饨‘吧嗒’掉进汤碗中。只是一怔的功夫,冷清清已经收起手机。虽然时间很短,但那的确是他无疑,霍言珩记忆力很好,他想起是什么时候拍的了。那是去年年底,一家人在霍家老宅过年的时候。为迎合奶奶的喜好,他穿的是传统唐装,极为喜庆的颜色,寓意红红火火。额心朱砂痣与通身大红相得益彰,加上他皮肤雪白,眼眉乌黑,更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小公子。只是脸上没什么笑容。照片是管家伯伯帮忙照的,怎么会在她这里。霍言珩没再舀馄饨,即便他肚子很饿。他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着。从开始的不敢置信,意识到逐渐接近心中那个自认绝不可能的答案,心脏‘砰砰’跳动,越来越快。合照中没有冷清清,因为奶奶没有让她一起拍照。既然照片中没有她,她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还单独将他截出来,作为手机屏保?只有一个答案,也只能有一个答案。霍言珩垂下眼,目光定定盯着桌角,无声吸气。——是她跟管家伯伯主动要过来的。有饭就是爹中午十二点,一轮火球高挂天穹,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令人窒闷的燥热温度。集市之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系统,你不是说谢狰会出现在这里吗,他人呢?”女孩声音纤弱而细微,她在堪称毒辣的阳光下,伸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缓缓擦拭了一下额上沁出的薄汗。从这条街上走过,所有村民都在频频回头,打量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孩。——姿容美丽,气质清丽如兰,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路盼盼眉目天真,对每一个投眼神过来的村民报以浅浅的微笑。本地村民性情淳朴,微微一愣,便也点头、招手回笑。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子。寻了整条街,都没看见谢狰的影子,路盼盼有些累了。她左右看看,路边有一卖菜的妇女正巧支起遮阳棚,路盼盼走过去,借着阴凉柔柔问了一句。“请问,您认识谢狰吗?”卖菜的短发妇女停下手中动作,快速转过身来,双目瞪得溜圆:“谢狰?!”她有一身极为健康的小麦肤色,戴咖色围裙,打扮干净利落。妇女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将眼前的美貌少女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脑海中出现那狼崽子一般的少年的面孔,和那双漆黑狭长浸满阴郁的双眼。“闺女,你找……谢狰做什么?”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前不久有个姑娘发善心给谢狰买年糕,后脚又有姑娘眼巴巴找谢狰。“我,我是谢狰的朋友,我有事情找他,想问问您知道他在哪里吗?”路盼盼眉目如波,声柔如水,眉眼天真不谙世事,妇女全然无法抗拒。“谢狰啊,他早就走了!”路盼盼还没细问,眼前妇女已然一股脑儿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她气愤道:“我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妈妈精神有问题,他脑袋也有问题,那女孩子给了他一块年糕,他就跟着人家走了!”“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妇女浓黑的眉毛竖起,仿佛很生气似的:“闺女,不管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千万别去找他,村里王婆子说了,谢狰是天生煞命,跟他有关系的人全都被克死了!”说完最后一句话,神色中很有些后怕。路盼盼当然知道谢狰这个角色的设定底色,如果他不这么惨,也不是谢狰了。作为穿书者来说,谢狰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就是被她救赎。这也是路盼盼来到此世界的主线任务之一。但是现在有个卖菜大妈说,谢狰刚才跟另一个女人走了。于是路盼盼傻了。路盼盼的系统也傻了。一人一统,好久都没说话。须臾,路盼盼这才柔柔弱弱地道:“系统,这怎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啊?”她不是谢狰的光谢狰的电谢狰唯一的神话吗?谢狰作为她的‘后宫’之一,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跟别的女人走了?路盼盼咬住唇瓣,心中出现一丝无法控制剧情走向而产生的恐慌。出师不利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女人又是谁?“那就先去攻略霍景森,谢狰这边放一放。”几秒钟后,路盼盼大脑中响起一道冷冰冰的电子音。“还剩一块钱,买点什么好呢。”冷清清手中攥着一块钱硬币,在即将散场的集市上来回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