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朗一向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初中时期他偶然发现自己特殊的性向,考虑过后就大方的跟父母坦白了。升上高二那天,他一眼注意到大群新生中仿佛独自站在另一个世界的白鹿,毫不犹豫便抬步向他走去。
他这一生至今,从不质疑后悔自己的决定。但现在,他恨不得这七年都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他能够回到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身边依然是那个带着纯净安心的微笑,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白鹿……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绝不会再离开这个人一步。
傅铭朗心痛难当,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失败的医生。曾经他有机会治愈他的患者,却在手术中途抽身。他的患者靠着饮鸩止渴的方式撑过了这七年,早已病入膏肓,他分明清楚结症在哪里,却畏缩的不敢放手一搏。
这种无力感,令他几欲疯狂。
他忍不住抱住了白鹿的腰,紧紧的抱着。白鹿面对敌人般激烈的挣动令他心痛难当,他近乎乞求的低语:“我会像他一样保护你,像他一样为你做任何事……忘掉他吧!让我照顾你,好吗。”
白鹿的反抗更加混乱无章,“不要……我只要阿宁、我只要阿宁!”
傅铭朗仰起头看着他,艰涩的道:“白鹿……”
“放开我!阿宁……”白鹿的脸上盛满了惊恐,他似乎连眼前的人是谁都不认识了。
傅铭朗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狠下心开口:“你找不到他的,祝宁已经消失了——”他逼自己强制性的抓住剧烈颤抖起来的白鹿,清楚地把话说完,“因为,祝宁这个人根本就不曾真实存在过!他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人格!”
白鹿突然停止挣动,迷茫的望过来,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然而到了这一步,傅铭朗必须要让他听懂。
他握住白鹿的两只手,认真地看着他,“你听到我的话了吗?祝宁,他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保护者,他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
白鹿怔然许久,才不明所以的出声:“……你在说什么啊?阿宁他……怎么会是我幻想出来的呢?”
“我说的是真的。你仔细想想,除了你自己,祝宁还和谁有过实质性的接触?你的手机里有你们的合照吗?你存有他的号码吗——或者说祝宁他有手机吗?他有亲人朋友吗?……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像祝宁那样过着与社会完全隔绝的生活?”
白鹿在他的话语中渐渐有些慌了,傅铭朗能感觉到掌心里的那双手再次颤抖起来。
白鹿慌措的摇头:“不会的……阿宁他、阿宁他……你见过他的!”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向傅铭朗求助,“你见过他,你和他独处过,你知道他是真实的……”
傅铭朗无情的打断他:“我从没有真正看见过那个叫做‘祝宁’的青年。”
白鹿就像被扼住了颈喉,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傅铭朗明白此刻的白鹿在经受怎样的摧残,而这份毁灭性的痛苦正是来自于自己,不止如此,他还要将之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