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从未提过高旸之事,更未提过皇后对我的意图,然而这劝解甚是贴切,她似乎全都知道了。只听芳馨又道:&ldo;奴婢服侍姑娘数年,多少烦难的事情都过来了,还从没见过有哪一件事能让姑娘忧愁到那副模样。那些日子,奴婢真怕姑娘一个想不开,就……好在还有史姑娘和启姑娘。&rdo;
我摇头道:&ldo;我虽然伤心失意,又身有顽疾。但要我阿容取媚,我不愿意。&rdo;
芳馨一怔:&ldo;&lso;阿容取媚&rso;?姑娘言重。其实只要陛下眼中有姑娘,便有成事的希望,并不需要刻意奉承。若刻意奉承,只怕还适得其反。&rdo;
我别过头,不愿意再谈论此事:&ldo;陛下久不处置,想来是因为封司政之事。如此也好,这样拖着,说不定锦素活命有望。&rdo;
芳馨颔首:&ldo;不错。姑娘只要专心画好火器,等着诏见即可。&rdo;
第八章天之所置
回宫前一天,因太后已痊愈,慎嫔特地带我去仁寿殿请安。仁寿殿坐落在桂园和砻砥轩北面的山顶上,是金沙池南岸地势最高之处,从山上望下去,砻砥轩中的清泉小池如一块碧透的玉石。刘离离穿了一件淡珊瑚色小袄,挽起袖子和宫人们在小池边浣帕。桂园却是空无一人了。
山道虽缓,我却走得气喘吁吁。而慎嫔因为日日上山侍疾,倒是气定神闲。她故意放慢脚步,一面走一面说些高曜近来的琐事。我心跳得厉害,呼吸也急促,只略应了几句便说不出话来。慎嫔笑道:&ldo;你整天读书作画,也该出来多走动才好,你的身子骨愈发连我也不如了。&rdo;
我甚是惭愧:&ldo;娘娘所言甚是。是臣女无能。&rdo;
慎嫔指着阶边的青石条道:&ldo;歇息一会儿再走。&rdo;说罢拉过我的手,亲自扶我坐下。我欠身道:&ldo;多谢娘娘。&rdo;绿萼从随身带的瓷壶中倒了一盏温水服侍我喝下。
慎嫔身子一歪,坐在我身边,随手从身后的迎春花枝上拈了一朵金黄灿烂的小花在手中把玩。我好奇道:&ldo;娘娘适才说到殿下不小心把皮毱踢到了刘大人的身上,后来怎样了?&rdo;
慎嫔一怔,笑道:&ldo;离离崭新的一件狐皮氅衣,被皮毱上的泥水弄黑了,脏东西腻在长毛里,擦不净,又不能洗。离离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那件衣裳是她的爱物,她定是心疼得很。曜儿后来赔了不是,又叫李嬷嬷把自己的体己银子都拿了出来,重新买了一张上等的狐皮赔给她,这才了事。&rdo;
我笑道:&ldo;殿下轻财仗义,很讲道理。&rdo;
慎嫔笑道:&ldo;这是对着离离才这样,若他弄坏了你的衣裳,想来也就赖过去了。到底亲疏不同,曜儿对离离,也只是敬重,并不亲近。&rdo;
我淡淡一笑,默然饮水。忽听慎嫔幽然道:&ldo;说起亲疏,你觉得皇帝与周氏,谁与太后更亲近些?&rdo;
我随口道:&ldo;当然是陛下。&rdo;
慎嫔摇头道:&ldo;不见得,依我看当是周氏才对。&rdo;
我一怔:&ldo;贵妃虽是太后的弟子,但陛下毕竟是亲子。娘娘何出此言?&rdo;
慎嫔道:&ldo;周氏自回宫以来,日日来仁寿殿问安请罪,太后总不肯见。周氏也不勉强,每天只在殿外站一会儿便回宫了。然而皇上和皇后去了,太后虽淡淡的不大理会,却总还是会见的。&rdo;
我叹道:&ldo;或许人总是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更苛责,更无情。&rdo;
慎嫔道:&ldo;我原本以为,周氏不听太后的劝阻,执意抛下三个儿女随军出征,定会深深自责。太后不见,她便应该长跪才是。谁知她每次只是站了一刻钟便走了。这般没有诚意,太后又怎会宽恕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