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关系,你慢慢想,慢慢想。&rdo;程启慌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该交待一声,又转回头:&ldo;我去看看船上有没有要帮忙。你好好歇歇,风浪大,睡着了会不那么辛苦。床头有根绳,有需要什么,你就拉那根绳。&rdo;
程启象来时那样,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了。
张歆不是第一次拒绝男人的心意,预备着他就算教养好,态度也会有所变化,脸上也会有不虞之色。可他‐‐
张歆下意识地抱紧小强,把脸凑在他脸蛋上轻轻蹭着,心中水样温暖柔软:&ldo;这个男人啊!&rdo;
风浪的缘故,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回到台湾。
张歆抱着小强坐着,迷迷糊糊,时睡时醒,听见程五敲门,告知靠岸了,连忙起来,想要去拿包袱,却是腰酸腿麻,站立不稳。船体一晃,她一个趔趄往前栽去,狠狠撞在小桌上,小心护住了孩子,自己的盆骨小腹撞得生疼,忍不住抽气轻呼。
程启就在门外,情怯,不敢开口,叫程五说话,这时听见乒乓有东西落地,还有她低声呼痛,连忙推门进来:&ldo;哪里伤到了?痛不痛?忍一下,上岸就有大夫。&rdo;
小强被这么一闹,醒来了,直起身揉揉眼睛,软软地叫声&ldo;妈妈&rdo;,又趴回张歆肩上,看见程启,眼睛亮了一下,笑着叫了声:&ldo;爹。&rdo;
程启小心看了看张歆脸色,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方才放胆应了一声,说道:&ldo;你娘抱了你好久,手酸了。让我抱抱。&rdo;
小强倒是听话,果然向他这边倒来。张歆却紧抱着,不撒手。
看来,她还是恼了。程启暗自后悔。
好容易不那么痛了,张歆猛吸一口冷气,解释说:&ldo;既然醒了,先换身衣服。方才睡得沉,尿了我一身。&rdo;
程启抽抽鼻子,果然闻见一股尿味儿,好笑地捏捏小强的红脸蛋,对张歆说:&ldo;船上还有热水,我叫人送一桶来。你们干脆擦洗一下。&rdo;
程启亲自守在舱房外,等她母子擦洗更衣。
程五走过来,轻声问:&ldo;大爷,看这天气,不能立刻回泉州,怕要过个两天,风暴才能停。你看,在哪里安置好?&rdo;
程启有些为难。来时匆忙,他爹不知道。好些事都是先斩还未奏。他擅自调了这艘跑船,他爹这会儿肯定知道了,弄不好这会儿正在别院里等着他。他自然要去解释一番,家主若在,还得到家主跟前请罪。张歆和小强该怎么安排呢?一起去他爹的别院,怕有人为难她,也怕她多心。船上不方便,休息不好。让她住到族兄家里,也不合适。
正踌躇着,他爹的贴身小厮程九上船来了:&ldo;大爷,老爷听说大爷回来了,让小的来接。小的奉老爷之命,多带了一辆车,两个妇人,请贵客一同到别院,见个面,说说话。&rdo;
流言
程启的爹在自己那房兄弟中排行第四,被称为四老爷。现任家主掌权后,对这个比亲兄弟更亲密更可靠的族弟信任有加,将台湾这边的具体事务委托给他定夺。这十多年,程四老爷常驻台湾,回泉州的次数寥寥可数。
程启长得很象爹。程四老爷也是眉眼忠厚,一脸和善,说话也和气,待张歆行礼问安后,略略问了事情经过,看也没看一进门就低头垂手的长子。
张歆猜想程启动用炮船触犯了家规,等下必有责骂,甚至惩罚。这个时代,那样的炮船就是军舰了。程家拥有这样的武装,可以威慑其它海上力量,可要被朝廷知晓,就可能是大祸。摆在那里,能不动,最好不动。
她并不准备帮程启解释说话,连提都不准备提。如何解释开脱,是程启的事。她帮不上忙,尽量不帮倒忙。只说倭寇突袭渔村,绑架了孩子,家人多么恐慌,官僚机构靠不住,求上程家,果然顺利救回孩子,对程启的高义,程家的恩德,感激不尽,云云。
程四老爷客气地安慰了几句,就让一旁的妾室江氏带她母子下去安置。
目送张歆出门,程四老爷转向儿子,点了点头:&ldo;是个聪明女子!你的眼光不错,只可惜‐‐&rdo;
程启头也不抬,身也不动,闷声答道:&ldo;阿歆这般才貌,若是未嫁之身,早被人抢走,那轮得到我来肖想?&rdo;
程四老爷冷哼道:&ldo;说什么丧气话?愚夫愚妇懂什么?我儿子好得很!&rdo;
江氏领着张歆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面一个小院子,一路陪着笑脸想要聊起来。奈何她只能听懂一些官话,张歆为了藏拙,又不大懂得闽南话了,说不起来,只好不时相视一笑。
小院门口,两个丫头正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也没打伞。女子一面努力摆脱两个丫头阻拦,一面往院中探头探脑。
江氏看着不象话,厉声喝骂了几句。两个丫头慌忙跪下求饶。
那女子却是满不在乎,偏着头,笑嘻嘻地打量张歆和她怀中的小强一阵,走上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