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深,虫鸣阵阵鸟啁啾,苏有礼起身出了门。
走在村道上,手里抓着一大把邱大明家里的麻杆,一撮红色的红色点点,依稀能够辨得路,这凉爽的夜风吹在脸上,让他脚步更是轻快。
不多时上了一个坡,再回头瞧邱大明家里,还有一小团昏黄的光。
他笑了笑,心满意足往东望村的家里走去。
而邱大明一家,在苏有礼走过许久,都聚在堂屋之中,油灯点着也没人想着要去吹灭,油灯光下有一圈暗影,罩着四周放着的是那些鸡蛋腐竹米粉……
要不是这些东西摆着,他们还以为这是做梦。
邱大明没有点着麻杆帮人家编那简易的箩筐,手上经常被划得伤痕斑驳,姚氏也不需趁着灶火里那点滴星光不停地围着灶台转来转去,间或忧伤日渐长大的孩子吃不饱却懂事得让人心疼,家里的米要卖光了以后要怎么过,第二天是不是要开始到山上采一些能够代替粮食的东西,明日煮饭的时候手伸到米缸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抖一抖……
而今,这些曾经让他们困扰到感觉不到希望的事……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所以,不敢相信。
老邱头瞧着桌上的东西,喉咙之中又起痰音,风箱一般响着,好一阵才压抑下去。
“苏家……仁义呐。”说完这句,深陷下去的眼窝,也有热流滚出,“你就好好干,既然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人家为何会挑中你?还不是瞧着咱们家里艰难,你上回在别人艰难的时候把那多余的东西送回去,这人就不能太贪,才能让老天爷瞧见。”
见邱大明一副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的模样,老邱头捶打两下床板:“你想到哪里去!这样的好事送到门口,你还不明白怎么做?”
邱大明见老爹激动,赶紧回答:“爹,我正琢磨着怎么把这事情放出去,你也晓得突然这样说,手头上没有见到银子,别人该如何想,我是想着不如咱就特意去外头说道说道,这见我们这般,他们这才会上心,到时候一准成。”
听邱大明这样说话,老邱头脸上才欣慰一些,心里也莫名生出一丝希望,没准自己病好了,还能看着孙子长大成亲呢,老脸上在病了这么久之后,头一次露出笑脸。
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很多,道:“虽如此,你还是去跟你大伯说一声,他心里也好有个底,咱家的几亩旱地也能种上黄豆了,你这一月三百文的工钱,放在哪里都不能说少,还不需你离家,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事,那些卖地卖米粮之类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嘀咕,还有易娃儿能够吃饱饭了,你苏伯说得对,这些事情让大人操心,你跟在你爹身后看着就行,易娃娘就顾好家里,这几月大明怕是都不得闲了,拿了人家的工钱,虽人家没说什么,也要做出个样子来。”
说了许多,把家里的事情都分派好。
姚氏抹抹眼泪,“嗳——”地应了一声。
心里不用忧心那么多的事情,就是辛苦一些又何妨。
家里的事情理顺之后,依旧还是如往常一般,邱大明却是拿着旱烟,跑去村口,加入了聊大天的队伍里。
次日一早,他还没来得及去地里,就见院子里有个三十上下的人,背着一个箱子,一脸的不情不愿地打量这院子。
他确定这人自己是不认识的,但心情很好,就很是客气问道:“这位老弟,可是有事?”
明明是平常的一句话,那人听着却瞪圆了眼睛,“没事你大清早地走这么几里路到这啊!不晓得外头都是露水,走得我裤腿都脏了。”
邱大明略微有些无语,你走不走关自己什么事呢,但也没有发脾气,说道:“既如此,不如在家里喝一碗粥歇歇脚。”
哪晓得,如此说辞,还是让对面这人有些不满意,嚷嚷道:“我好心好意到了你院子,你居然就给我喝粥!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说完,他自己反而挥挥手脚:“罢了罢了,想来你也是个傻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卖田卖地什么的了,这家里有人生病了不懂找大夫啊!找大夫治不好不懂换大夫啊!你就跟以前的苏老三一个德行!”
邱大明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大清早的被人教训,还是突如其来的,他是有些不爽的,听他嘟囔了这么多,好容易听到一个苏老三,眼神就亮了起来,他原以为那只不过是苏有礼骗孩子的话语,没想到真的请人来了。等等,这样的大夫……
木十九似乎能够看穿他想的是什么:“怎么?还想讳疾忌医啊!我木十九从阎罗殿抢回来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十九个,连药寮你都不知道,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我都替你丢脸!病人呐,你这人也真的是,究竟是不是想自己家里人好,大夫在门口了都不知道请进去,愣是要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