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夏夜,一股湿冷之气扑来,她不禁身上一寒,对于这里面是何等情形,竟多了一分怯意。
脚步略略一停。
只是,在这宫里,有些事,一旦由她开始了,便不可能再
由着她结束。
以后的许多事,皆是如此……
这是法则。亦是多年之后,某人铁骑踏进宫门之时,赠她的箴言……
她头皮微微发麻,然,略停之后,仍稳稳步入。
虽是夜晚,天牢内却烛火通明。
走在潮湿的通道间,两侧皆是铁制牢笼,却全都空空,并无犯人。
想来,此处天牢所押之人皆是皇室中人,有关审问皆与皇室秘密有关,也不会再混进其他要犯。
终于走到。
这是专用来审问犯人之处。
永嘉帝亲自坐镇,身后有宋名和卓侥保护,一脸阴沉地盯着那个人。
而那个人……那个人……
他被绑缚起来,依然穿着月白色蹴鞠服,只是,已被鞭子抽得七零八落,胸前和腿上那两朵盛开的血色之花愈加肆意开放,而鞭痕过处,血迹斑斑,甚至有几鞭,扫过他如玉一般美好的脸面,留下狰狞印迹……
不知他是晕过去了,还是如何,低垂着头,不曾抬眸看过一眼。
扑面而来的,便是这混着血腥味的潮湿之气,她有些不适,可不敢多言,伴君如伴虎,此刻的永嘉帝已是一只盛怒的虎王……
小太监把他们引来便退下了,长安观这情形,也随之退出。
这里,只有永嘉帝的亲信,其他人等不得在内。
“逐儿,坐下。”永嘉帝沉声下旨。
“是。”她顺从地,坐在了永嘉帝身侧。
一声逐儿,一身华灿的她,都不曾让他抬起低垂的头。
永嘉帝手中朱笔早已搁下,此刻轻轻敲着桌面,面色虽严峻,却极沉稳的样子,“卓侥,拿黑布,把他脸蒙起来。”
卓侥闻言,上前强行将他头抬起,用黑布将他的脸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珠,并勒住他下巴,使得他正脸对着永嘉。。
永嘉帝凝视着他,说话如他此刻的眼神一般沉缓,“十九,睁开眼来。”
他眼皮微微一颤,似在犹豫,最后,还是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竟似拨开泥污,黑曜石破泥而出般夺目,那一身褴褛,竟掩不了他质本光华,反衬得他这双眸子,愈加凝辉深沉。
她指尖微微一颤。
“逐儿,你说你曾看到过黑衣人的眼睛,有几分熟识,再看看,可与眼前这双相似?”永嘉帝一开口说话,之前的阴沉之气反倒是没了,恰如和她闲话家常一般。
只是,她听在耳里,却更加惊悚。
一只盛怒的虎倒并非最可怕的,因为你知道他已处于攻击之时,自己自然也全身戒备,怕的是微笑的虎,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出招,且出的还是最狠的一招。
眼前这两人,究竟谁是虎?
她双目看向了卓侥的手腕,听见自己犹豫的声音,“皇上……当时逐儿害怕,只一刹那觉得眼熟,当真要辨认,却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凭感觉……”
她不敢说得太笃定,否则,永嘉帝反而会不信吧?
“那就凭感觉!”永嘉帝语气突然一变,令人心中一惊。
正震得上官花逐心中回声隆隆之际,他又呵呵一笑,“十九弟的眼睛,是出了名的让人过目不忘……逐儿,若看得不清楚,不妨上前去看看……”
“……”她稍加思索,起立,往前走至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