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唐廷说我是反贼,百姓恨我杀人太多,说的好像没有我黄巢,天下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似的,我用刀杀人,被我杀的人死的明白,死的惨烈,可朝廷却是用软刀子杀人,被朝廷欺压逼迫而死的人,死的窝囊,死的无声无息。这样的朝廷,反它有何不可,况且,它要真是个人人拥戴的好朝廷,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甘愿舍得一身剐,跟着我做事。”
嵇昀听他的话,自思也并非没有道理,唐廷腐败,地方豪强你争我夺,草菅人命的事屡见不鲜,贪官酷吏杀人,总有国法律典为幌子,打着正义的旗号行龌龊之事。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自古已有成例。
黄巢说得兴起,继续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朝历代,哪个不是靠人头堆出来的基业。只要事成之后,与民休息,爱护百姓,施行仁义,自然就是万古流芳,功在千秋的明君圣主。”
历史上开国成尊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生在乱世而能勘乱定国者,这些人可谓真英雄,如汉高祖,隋文帝,唐太宗,汉高祖结束秦末六国旧人纷争局面,隋文帝打通南北割据,恢复华夏。唐太宗平灭四方盘踞势力,归于一统,他们都是乱世中涌现的领袖人物,能够收服人心,聚拢英杰,最终结束乱世,开创安定统一的大国。还有一种就是破坏盛世,作乱天下的人,这样的即便开国称帝,也算不得英雄,如王莽、安禄山之辈。。。
黄巢上下打量了嵇昀,凛然道:“这位兄弟,我今天不论说什么都已无用,毕竟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你要是一心做大唐小儿皇帝的鹰犬,便可取走我的性命,但我有一个要求,你放过怜儿,她是个可怜人,她的手里可没有沾染半点血腥。”
此时江怜儿面容憔悴,涕泪交加,抽噎个不停。
嵇昀答道:“我来是要救人,不是要杀人,你把萨迪娅关哪里了?”
黄巢与江怜儿诧异地对视一眼:“萨迪娅是什么人?”
“就是刺杀你未成,被关押起来的女孩子。”
江怜儿急呼:“你放心,她平安无事。”
“她在哪里,我要带她走!”
黄巢道:“我叫诸葛爽把她带来。”
于是嵇昀挟持黄巢,到清思殿外唤来诸葛爽。诸葛爽见嵇昀挟持了黄巢,吓得汗流浃背,忙把秘密关押在地牢中的萨迪娅放出来,嵇昀与萨迪娅患难重逢,心中朦胧的爱意难以抑制,含情相对顾盼无言,便也无心与黄巢为难,一路挟持到宫门口,牵住萨迪娅的手,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奔逃。
为防止有人尾随寻到韦庄府上,嵇昀和萨迪娅撇开大街不走,先南后东,再往北,穿胡同而行。长安城内的民宅井然分布,虽然门户众多却整齐有序,各家门前的小路串连交通,形成交织网状的胡同。每隔三五条巷子,总有一甜口水井供周围居民共同取用。嵇昀和萨迪娅一路小跑逃到东市附近,萨迪娅突然止步,悻悻地呆立不动。嵇昀见她眼角飘泪,心下一恸,便将其搂在身前,萨迪娅难忍伤心,就这样靠在嵇昀肩头呜呜哭了起来,嵇昀轻轻抚顺她的长发,安慰道:“叛军血债累累,罪无可恕,母亲的事,我一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萨迪娅抹了把泪,语气仍旧抽噎,“黄巢身边有个灰袍怪人,武功极高,我半昏之际,听他自我介绍说好像叫什么‘左成王’。。。”
“左成王?”嵇昀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九天圣教若与黄巢勾结,要打败他们可是难上加难了。”愣神的功夫,萨迪娅听到脚边的巷井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松开了嵇昀的手弯腰俯瞰,这一看不要紧,井中竟伸出一双大手,将她整个人吞入井中。
“萨迪娅!”
嵇昀大骇,当即趴在井口,下面漆黑一片,触目恍惚间,浑似轮回之地狱,食人之血盆。
“嵇昀!”
萨迪娅应声的同时忽然井下风声骤紧,似是有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嵇昀急忙缩头,却为时已晚。一双大手从井里伸出来,死死扯住了他的后领!
“小白脸,进来吧!”
井中传出一声好不瘆人的嬉笑,随之两只大手发力,拉着嵇昀往里拖拽。
嵇昀急中生智,他本来是向下趴卧的姿势,此时忙把两脚微曲脚尖蹬地,脑门抵在地上用力一撑,原地滚了个跟头,身子便横躺下来压盖住井口,曲腿在井沿一蹬,身体便如离弦的箭擦地平射出去,借机挣脱开那双神秘的大手。
“嗖!”
嵇昀心绪未平,就见井中飞出一个红衣人影。他腾空的身法迅疾如梭,而落地时的双脚却轻盈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