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泪水充盈的双眸划过一丝厉光,面上青紫的色泽越发浓重。
见她如此,慕容文暄白玉般的面孔变得铁青,搁在案边的右掌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凸,指关节泛白。
“皇兄,皇嫂的左胸是否有一颗红痣?”福宁公主饶有兴致地问。
“除了她自己,也只有陛下知道喽。”瑶华郡主调笑道,“呀不对,近身宫女应该也知道。”
燕南铮淡淡道:“想必陛下心中已有答案。”
慕容文暄痛心疾首地盯着谢皇后,勉强用冰冷伪装自己,干哑地问道:“你不知道欺君是死罪吗?”
谢皇后僵硬的身子颤得厉害,在这炎炎夏日好似冷得厉害,尔后她就像一片叶子随风飘落,软软地跌坐在地。大颗大颗的热泪如珍珠般滚落,她坚固的防线终于被击溃,被泪水冲刷得脏污凌乱、似女鬼般吓人的面容,充满了绝望与呆滞。
暮雪的眼里溢出一丝同情,其实这件事她也要负一点罪责,是她先提出和“谢皇后”交换身份的。
兰卿晓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心软,方才“谢皇后”咄咄逼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可见其心思之歹毒。
而殿里那些来参加皇后寿宴的人,不敢再议论半个字,大殿死一般的沉寂。
有人幸灾乐祸,希望假冒的谢皇后立刻被处死,比如玉肌雪;有人看大戏一般无动于衷,有人担心谢皇后的下场,有人唏嘘喟叹……本是最风光荣耀、锦绣华章的寿宴,却演变成揭发罪行的讨伐大会,令人措手不及。
盛极必衰,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刘太后满面威仪,铁面无私道:“既然这贱人已经认罪,陛下,你发落处置吧。”
谢皇后,不,真正的暮雪,四肢百骸涌起潮水般的恐慌与绝望,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手脚并用一步步爬到御案前,坐在地上,珠泪盈睫,神态依依地望着慕容文暄,眼里蓄满了卑微的乞怜。
那华美艳丽的橘红色衫裙拖行于地,沾染了脏污的尘土,宛若萎落尘泥的芍药,凋零残败,不复往昔的娇艳、风光。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现在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也逃不掉律法的问责与惩治,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乞求陛下的怜悯,念在他们夫妻一场,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陛下,罪妇知道错了……罪妇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杀害两个无辜的人……罪妇真的知道错了……”她悲切痛楚地哭道,声音嘶哑,看着着实可怜,“罪妇自知罪孽深重,罪当问斩,还两位死者一个公道……可是,罪妇真的不想死……罪妇宁愿苟延残喘,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也不想死……罪妇恳求陛下网开一面,准许罪妇用漫长的余生来赎罪……”
“其实,玉儿的身上根本没有红痣。”谢夫人痛快道,好似报了大仇。
一语惊起千层浪。
燕南铮唇角微勾,并不在乎有人耍了小伎俩。
兰卿晓惊诧地看向谢冰玉,谢冰玉轻轻颔首,表示娘亲说的是真的。
原来,谢夫人是要击溃暮雪的最后一道防线。
慕容文暄心头微震,看着陪伴他半年余的美丽女子,面上交织着失望、愤怒,还有难以言说的痛苦、不舍。
皇后杀死两个绣娘,原本不是多大的事,可是九皇叔在寿宴公然揭发,这事态就严重许多。再者这件事是母后吩咐九皇叔查办的,皇后的罪行一旦揭发,就再无姑息养奸、罔顾法纪的道理。
想到此,他咬咬牙,硬起心肠转开目光,不愿再看昔日的枕边人。
暮雪转过身,迷惘茫然地看向谢夫人,好似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折。
忽然,她笑起来,凄厉的笑声恣意嚣张,充满了自嘲。她笑得身子打颤,笑得泪珠滚落,笑得面容扭曲,笑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众人看着她溃乱绝望的模样,无语地摇头。
“你骗我……”暮雪终于停止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睚眦欲裂地吼道。
“我不能让你伤害我女儿。”谢夫人道。
“本宫有什么错?”暮雪忽然站起来,伸展双臂,大袖飞扬开来,大开大合,竟有几分霸气。她的目光森然凌厉,悲愤交加地质问,“是她跟本宫提出互换身份,本宫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