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笑吟吟道:&ldo;你可别小瞧了嫩嫩。&rdo;
说话间,嫩嫩穿着白色羔皮小袄子圆溜溜地滚过来,手上捏着一柄小短剑,玩具似的被他晃悠着。嫩嫩发蒙早,三岁便念书了,同年也学了剑;师兄说他天赋倒好。我早料定了他天赋好,毕竟父亲是荻月君母亲是师姐,遗传哪一边都不会坏事的。
嫩嫩扬了扬剑,贼兮兮道:&ldo;小姨,来一局?&rdo;
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怕你不成?任你天赋再如何,到底不过五岁,才长到我腰这么高;小姨我再不济,好赖也在铁面师兄手底下混了十二年。
……很快我便晓得我错了。
师姐方在两棵树间架起了竹竿子,扬着宽袍广袖的衣裳准备晒上去,嫩嫩便灵巧地挑飞了我的剑。没想到他肉乎乎一团活像个汤圆,活动起来却敏捷,手腕一转,剑尖挽出好几朵剑花来;我踉跄一退步,他紧逼而来,手腕一抖,我的剑便脱了手,哐当落在地上。
嫩嫩好似也吃了一惊,半晌才道:&ldo;小姨好弱哦。&rdo;
我:&ldo;……&rdo;
师姐怕我恼,忙说:&ldo;小姨让着你呢!你且想想,出门在外的时候小姨是如何护着你的,你除了哭脸可还有旁的用处?&rdo;
嫩嫩一脸受教,我却几乎生无可恋了。师姐与我恐怕都明白,我可一丝一毫都没让着他。准确的说,我尚未想好如何与他斗,电光石火间便被缴了武器。
天赋差距如此悬殊,我还练什么剑?想通了这一点,我便把软剑收入鞘中,胡乱扔进了箱子里;又至前院与师姐一起晒了那一筐衣裳,拂晓的风被长夜的熏香烘得绵软香艳。我们晒好了衣裳,师姐搬来两条小凳子,并坐嗑瓜子,看嫩嫩苦哈哈地练剑。师姐偶尔提点两句,偶尔下场演示一番;我喝一口侍女新呈的ju花清茶,感觉到自己满腔的雄心壮志被暖和和的秋阳慢慢融化了。
我午睡醒来,起了个去晨昏寺祈福的念头。此番不是良辰也非吉日,晨昏寺按理会清净些。想我今年诸事不顺,此去求神佛菩萨保佑余下来的月份也没差。
主意既定,我便告知了师姐;师姐替我安排了马车,我拣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裳套上,只用一支白玉裸簪束了发,登车往晨昏寺去了。长安城依旧人声鼎沸,我却有隔世之感。仔细一计较,我竟在眠香占玉楼里蹲了月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有小姐的风范。
晨昏寺在长安西郊的一座山顶上,这山虽不如生罚直上云霄,却也颇有些险峻。忽地想起十三岁新春随枕壶上晨昏寺撞钟的那件混账事来,我喝酒喝得迷迷糊糊,还是枕壶将我背上去的;那时候枕壶也十七了,还是胡闹得很。
马车辚辚驶上登山路,十月小阳春,天气晴好得有些温热;我打起帘子往窗外望,嶙峋山石间的枫槭树红如锦缎,缠缠绵绵铺得漫山遍野,风叶相侵吞,只有一点呜咽之声。我舒适地歪了歪身子,捻出一丸甜糕来吃,阴嗖嗖的山风吹着我的额发。
忽然听得前方另有马蹄声与车轱辘声,遂扬声问:&ldo;我们前头可是有别人?&rdo;
车夫道:&ldo;正是。&rdo;
我道:&ldo;是哪一家?&rdo;
车夫畏缩道:&ldo;还请小姐恕罪,小人不知。&rdo;
长安城里头人家这么多,车夫不认得也是常情。我没往心里去,挪了挪身后软垫的位置,又捻了一丸糕吃。吃着感觉不对劲,车速慢得不同寻常;虽说走的是登山路,比平地肯定慢些,但我也不是第一回坐马车上山,绝没有慢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