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能告诉昔昭。
他若每日前去公主府相见,若是今夜留宿在公主府,那些对她心存歹念的人不定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说她怂恿他不孝的话恐怕不会少,母亲尤甚。昔昭不在乎,他却不能不顾及。不顾及母亲,还要顾及父亲的颜面。
父亲虽然有意做闲云野鹤,可是非一直都不少。为人子,他能用来尽孝的,不过是让父亲少动怒,多几分清静。
——
裴孤鸿回到王府,不顾夜色已深,去了新房寝室,不顾丫鬟阻拦,径自进门,点上灯盏,坐在床畔,伸手去推醒梦中人。
卫昔晴睡得好端端的被他吵了起来,再怎么好脾气,此时也是自心底的不满,倚着床头坐起来,语声也就少见的冷淡:“什么事?”
裴孤鸿一时还不知从何说起,话中有点迟疑:“我——来看看你。”
卫昔晴无奈,“世子已然看过,去歇下吧。”之后就要滑入锦被。
裴孤鸿只好说实话:“我有话说,不对,是有事求你。”
卫昔晴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妾身洗耳恭听。”
裴孤鸿吞吞吐吐地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复述了卫昔昭的话,恳切地看着卫昔晴:“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我去那种地方虽然由来已久,却也只是说说话喝喝酒,从来不敢放肆。你相信我,好么?”是担心她为他踏足青楼生气。
卫昔晴却道:“世子出入那种地方既然是由来已久,也不差那一次两次的。妾身没放在心上。”
裴孤鸿吃了一惊。他这是娶了个什么妻子?竟然对这种事都无动于衷。是认准了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么?
“再说眼下。”卫昔晴才不会好心地开解他,继续道,“父亲有多疼爱大姐,世子应该是心知肚明。如今妾身被父亲眷顾,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姐的缘故。是以,求情的话,也只有请大姐去说,妾身去了就是自讨没趣。再者,父亲每日军务繁忙,妾身怎么好为了这种事情去烦他?”
“那……”裴孤鸿迟疑片刻,便有些生气了,“那你们姐妹两个,不是在来来回回地把我当球踢么?”
卫昔晴忍着笑,道:“大姐那样说,是为妾身着想,怕日后妾身得知事情后伤心。世子本就该先知会妾身再去找大姐求情,可不要错怪了旁人。”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裴孤鸿此时得出的结论就是过日子太繁琐了,丁点事就弯弯绕绕,着实恼人。他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卫昔晴又道:“其实世子跟在季将军身边有益无害,又何必要人去求情?”语声一顿,轻轻叹息,“季将军在柳城那段时日,如今谁人不知?他是从寻常兵卒一步步熬到指挥使的地位,之后才有了这一路荣华。世子与季将军那时相较,如今算是享福了。”
裴孤鸿险些就认为妻子这是在冷嘲热讽了,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而他与季青城的地位慢慢分出高下来,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
“这些都是妾身心中所想,何去何从,只看世子。”
裴孤鸿沉思良久,也不得不点头认可,“果真就是你说的这个理,说到底,还是你们姐妹明白事理。”
卫昔晴反应淡淡:“世子谬赞了,妾身与大姐只是女子。女子想的自然就多一些。”
“也只是有些女子……”裴孤鸿看向卫昔晴,眼中现出疑惑,“男子该珍惜的,果然是你们这样的人么?”
“自然不是。”卫昔晴坦言道,“大姐也有过不平顺的时日,更曾被人轻视过,后来她才想的多了一些,长远了一些。而妾身也是一度过得惶恐不安,为求自保,遇事就只能比旁人想的多一些、远一些。而养尊处优的公主、郡主之类,自然不会如我们姐妹这般谨慎细致,因为得天独厚,不需这般辛苦。谁不想率性而为?谁不想纵情人生,可若是没有那个资格却还那样,就是不识时务了。”
她知道,裴孤鸿真正想说的,是卫昔晽那样单纯活泼的女子应该得到男子甚而亲人的看重珍惜。但是卫昔晽一度被卫昔昭、卫昔昤与她敬而远之。
裴孤鸿听了这些话,生出怅然,“是注定,有些人红颜薄命。”
卫昔晴笑得有些冷,“大姐的生母的确是红颜薄命,美貌而又有心机手段,原是父亲的贤内助,却一早离开人世。而有些人,自己丧命也就罢了,还使得大姐痛失亲如姐妹的丫鬟,更要将孩子交给大姐抚养。那也叫红颜薄命?如今大姐若是没有皇子在身边,怎么会有眼下诸多是非?”
“你!”裴孤鸿不爱听这种话,有些气闷。
“原本就是这个理,世子不爱听妾身也要说。”卫昔晴在这件事情上,对卫昔晽真没什么同情、怀念,“宅门里的女子,连对错都分不清,世子觉得她又能落得什么下场?有福气倒是真的——世子到如今还在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