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空调开的很大,段提沙在床上倚着枕头半躺半坐,脸上糊着一层白泥,两只眼睛盯着前方矮柜上的电视屏幕。房内回响着一片喊杀之声,因为电视中播放的内容,乃是一部来自香港的武侠电影。段珀在段提沙旁边挤着坐下了,又俯身把热烘烘的面颊贴在了对方那温凉的胸腹部:&ldo;爸爸,听说这一趟商队,你肯让我去带了?&rdo;段提沙伸手摸了摸儿子那汗津津的短发,因为脸上那层白泥已经是半干涸了,所以他不敢张大嘴巴说话,只用鼻子&ldo;嗯&rdo;了一声。段珀很兴奋的抬起头,转向他又问道:&ldo;叔叔也同意了?&rdo;段提沙实在是很想和儿子对话,所以只好忍痛暂停护肤,起身下床洗净了面孔。这回再和儿子相对而坐了,他自己抬手摸着脸面,感觉是相当的不错:&ldo;他本来是不同意的,想你年纪小,一旦路上出了事,不知道怎样应付。不过我想这路上应该也不会有事‐‐两百里的路途而已,接货的本滇少将又是我们的好朋友,再说还有启星给你做保镖。&rdo;段珀见父亲那脸上亮光光的,就四脚着地的探头凑了上去,深深的嗅了一下:&ldo;爸爸,你好香啊‐‐我知道是启星和我去,可我还想带上启明呢!&rdo;段提沙侧过头来,和儿子贴了贴脸:&ldo;不要带启明。启明有他的事情要做,而且这兄弟两个碰在一起,总会生是非!&rdo;段珀一歪身躺了下来,在段提沙面前长长的伸展了身体:&ldo;我制得住他们!他们听我的话!&rdo;段提沙眼望着细条条的儿子,忽然想起了段珀小时候蜷缩在行军背包里的模样,而自己那时也还年轻得很呢!对似水流年的回顾让他产生了一点伤感。低头把两只大手覆在了段珀的胸腹部,他低声喃喃道:&ldo;老虎,爸爸老啦!&rdo;段珀看了他一眼,没觉得他老。段提沙好像是对&ldo;衰老&rdo;这种现象深恶痛绝。把目光移向段珀那张白皙的面孔,他继续抱怨道:&ldo;没想到我也会老,老东西是多么令人讨厌啊!&rdo;段珀这回做出了回应‐‐是转把脸向段提沙,口中发出了一声很诧异的&ldo;呃?&rdo;。段提沙认为有必要对儿子袒露一下自己的思想:&ldo;老虎,我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将军,是国民党军队里的将军‐‐嗨呀,他那时候可真了不起,人既漂亮,又会打仗,杀人不眨眼,我看他就像看天神一样。可是后来呢?他忽然就老了,变成了一滩令人厌恶的烂泥。看了他那副德行,我简直要呕吐出来!&rdo;段珀饶有兴味的侧过身来:&ldo;怎么会忽然就老了?&rdo;段提沙一挥手:&ldo;天晓得!我都忘记了他是什么鬼样子了!&rdo;&ldo;接下来呢?&rdo;段提沙思索了一下:&ldo;最后他被我赶进山林里,大概是被野兽吃掉了。&rdo;段珀这时就跪坐了起来,伸手去拥抱住段提沙,又拍了拍父亲的后背:&ldo;你不要担心,老了也没有关系的,我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你!&rdo;段提沙把额头递到了段珀那单薄的肩膀上:&ldo;老虎,把你的年轻分给我一点吧!&rdo;段提沙在房内慨叹良久,唠唠叨叨。段珀后来听得烦了,正好有佣人隔门禀告,说是冯参谋长来访;他便趁此时机岔开话题,拉扯着段提沙出了房门。冯参谋长比段提沙还年长几岁,脸面没大变样,两鬓的短发可是有些斑白了。在楼下的客厅中见到段提沙,他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措辞:&ldo;将军的皮肤……真是越来越好了!&rdo;段提沙把眉毛蹙成八字:&ldo;冯先生,我想回到二十岁呢!哪怕是白手起家重来一次,我也不在乎!&rdo;冯参谋长和段提沙相处了这许多年,早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听了这话他连连摆手,还是觉着不知怎样应答才好:&ldo;老虎都十八了,将军这个样子……刚刚好。&rdo;这句马屁拍的十分失败,段提沙立刻以手捂脸,仰天长叹了一声。冯参谋长知道段提沙一贯是神经兮兮的,所以当机立断的转移了谈话对象:&ldo;老虎,你这回要独自带领商队走一趟寮国了,这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沿途……&rdo;段珀站在一旁,听出冯参谋长又要啰嗦不止了,当即在他面前扭了扭屁股:&ldo;我是大老虎,我什么都知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