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欢天喜地的把手臂伸长,这回把冯参谋长拉过来也一起抱了住。那段提沙身体热烘烘的,冯参谋长不愿意和他这么紧贴着‐‐再说姿势也不雅观,故而连忙后退一步,挣了开来。冯参谋长见段氏父子搂住之后就不肯松手,而两个脑袋四条腿的也不便行走,晒在大太阳底下又怪难熬的,就想法设法的把这二人分了开,让他们进房再谈。段提沙在堪果修建的小发电厂运转的还算稳定,起码能够保证几位高级军官的住宅用电。中楼内这两年安装了若干台空调,如今一起开动起来,就凉风习习,用低温打造出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段提沙让仆人拿来冰镇果汁给段珀,又守着他问那一路的情形。段珀见父亲和叔叔都表现的兴奋欣慰,不禁也自得起来,感觉自己是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略略谈了几句后,段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ldo;爸爸,我这次带回来一个中国知青,是参加过缅共游击队的。这样的人,可不可以留下来做学校先生呢?&rdo;段提沙向来是很欢迎文化人士的,这时就看了冯参谋长一眼:&ldo;冯先生,可不可以呢?&rdo;冯参谋长虽然是国民党军队出身,不过在异国漂泊了这许多年,也早就把那政见主义放到一旁不谈了。对着段氏父子点了点头,他忖度着答道:&ldo;这倒是没什么不行的,不过千万别让他在学校里讲共产主义。&rdo;然后他伸手对着斜前方的虚空指了一指:&ldo;可不要小瞧那帮家伙的煽动力。我们要尽量的远离缅共,和他们划分出界线来。&rdo;段提沙心服口服的点点头:&ldo;冯先生说的有道理,让人把他叫过来吧,我瞧瞧。&rdo;段提沙的副官前去寻找何建国;而楼内三人则是在这凉爽地方吃喝谈天。如此足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那副官才大汗淋漓的领着一名青年回来了。段珀是背对着门口坐在桌边的,此刻回头一看来人,却是惊讶的叫了一声:&ldo;哦?你……你是何建国?&rdo;对方当即一点头:&ldo;啊,是我啊。&rdo;在段珀的印象中,那位何建国一直是个落魄之极的形象,坐在树下简直有如一大堆腐败发臭的垃圾,没想到这人一旦洗刷干净换上军服了,样子竟是有了大大的改观。合身转过去上下打量了对方,他就见此人是个高大身材,虽是面有菜色、十分瘦削,可是看他那面孔,也可知他本是个小圆脸,而且浓眉大眼的还挺好看,双眼皮的痕迹深深长长的。段珀和何建国两人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的互望。而那副官这时就推了何建国一下,口中低低的提醒道:&ldo;前面就是将军和参谋长,快行礼啊!&rdo;何建国反应过来,立刻就抬头立正,先对着冯参谋长敬了个军礼:&ldo;段将军好。&rdo;然后才面对了段提沙:&ldo;参谋长好!&rdo;段将军和参谋长一起叹了口气。那副官在后方咬牙切齿的提醒道:&ldo;反了!&rdo;何建国很惶恐‐‐他已然得知了段珀的身份,所以此刻看冯参谋长面目清癯,大概年轻时偏于秀气,就想这人应该是段珀的父亲;而旁边的段提沙满脸放光、简直有点儿肥头大耳的意思,万万不该和段珀有血缘关系。哪知话一出口,却是把这事实整个儿的给说拧了。幸而段提沙不和他一般见识,不但不计较,还让人给他端来一把椅子坐下,随后就和他一问一答的交流起来。原来这何建国的出身还是颇有根基的。他从小无父,由母亲在娘家将其抚养长大。因他外公是军队中一位官阶很高的首长,所以他身边一直都有警卫员和保姆来保护照顾,日常所居的房屋也都是庭院洋楼。及至到了十八九岁时,他顺顺利利的进入大学,刚刚开课不久,文化大革命就闹起来了。这回他算是倒了霉,不但失去了所有的特权,而且很快就落到了家破人亡的凄惨境地。后来他随着潮流跑来了云南建设兵团,以为可以避一避风头,哪知他那历史一笔笔的记录在案,他逃不掉。他在兵团里吃了很多苦头,不是被欺负,就是被批斗,每天干农活累的要死要活,连老乡都跟着挤兑他。后来他和几位同命相怜的难友在忍无可忍之下,抡扁担打伤了一位贫下中农‐‐这可就了不得了!他所在大队的队长让人用绳子把这一串难友捆起来关进了空屋子里,要在明天的斗争大会上算总账。而这几人吓的心惊胆战,入夜之后一横心,干脆挣脱绳索逃将出去,越过国境打游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