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也不能对皇帝说,爹,这事儿不怪您,谁让他们家瞒得紧呢,咱也没想到有人能骗婚骗到皇帝家来啊。如果是寻常人家的父子,这样把话说开了,也许大家心里都好过很多。偏偏他们是天家父子,肚里有话,说不出来,言不及义,一切只能靠心领袖会。“好了,你回去吧。”四皇子抬起头来,他眼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哀恳之意。皇帝微微怔了一下。这种目光,有很多年没见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象,还是阿芹去了之后,这孩子穿着一身孝衣,一个人站在门槛外头。那时候他的目光,仿佛就是这样。“父垒。”四皇子站起身,一撩袍襟,跪了下来。“儿臣有话向父皇禀告。”皇帝洗惚了下,手抬了起来,又放了乍去。他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忍着眼洞,孤伶伶没了亲娘的孩子。“温氏的事儿,儿臣在秋天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来公公站在门外,仰起头来。嗯,今儿有太阳,真好。他可什么都没听到。远远看着有人过来,冬天的阳光虽然没有暖意,照在雪地里却十分耀眼。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忙笑着迎上去:“大公主来了,老奴给公主请安。”作完揖,又说:“老奴也给公主拜今年。”大公主笑着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站着刁”“诚王爷跟皇上说话呢。”“哦。”大公主拢了下风毛领子,浑然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裘象雪一样,越发衬得大公主脸色红润,面如满月:“那成,我等一会儿。”喝过一盏茶,也没见人从殿里出来。来公公有些不安:“公主…“要不,老奴去通报一声。”“不用。”大公主转头看看:“把窗子开一扇吧,屋里闷。”来公公没让旁人动手,自己过去,拔开销子,把窗子推开。凉风吹进来,可屋里亮堂了许多。“来公公……”来公公恭谨地应了一声:“公主有什么吩咐?”大公主的神情平静,目光专注,看得来公公心里微微发虚,借着端茶低下头去。“来公公还记得我弟弟吧?”看了白蛇传奇了…“呃,还是叫白蛇传说?忘了…“咳,特技不错,我喜欢水漫金山那段。至于男女主角,嗯,就让我们一起忽略他们吧…谢谢大家的评,还有票票,非常感谢。上个月底的时候我记得是 坦诚来公公手抖了一下,几滴茶水从盖碗里漏出来,溅在桌上。“要是他还在,也早该娶妻生子了……”大公主轻声说:“一晃这么些年,我总还梦见他。刚学写字的时候,手短握不住笔杆。他特别聪明,过目不忘,人人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的,来公公,你还记得吗?”。来公公头深深低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答了句:“老奴也没有一日忘记过大皇子。”。“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我记得……”大公主望着敞开的窗子。天睛得好,雪光又亮,远远的,隔着一重重宫阙那是棱房殿的方向。是大公主的生母蔡皇后曾经居住的地方。现在陆皇后住在那里。来公公也微微侧转头,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宫室连绵,屋脊就象银白的,起伏平缓的山”隔断了一轮又一轮岁月。当年的日事,有多少人忘记了?有多少人还记得?大公主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在冬日凄清的阳光下,显得那样冰冷。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说完了?”。四皇子缓缓点了下头。如果李申知道他把什么都说了,肯定又要拍腿叹气,满脸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可是他不后悔。从小到大,他似乎从来没有冲动过一回,什么话都要想过几遭才出口,什么事也总要前思后想才去做。可是这件事,他今天进宫之前根本没想过。不,不是进宫前,就在一刻钟前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做。如果时间回流过去”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和盘托出。皇帝的手轻轻抬起来,放在他的头上。四皇子有些意外。皇帝的声音仿佛……有些潮湿。“联很欣慰。””皇帝微微笑着,毫无不悦的神情。他象看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注视着已经成年的儿子:“联的儿子,能和联讲知心话。”。皇帝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说不上是惊是喜,四皇子只觉得很不真实。这父慈子孝”看起来十分融洽的一幕,大概只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在幼时的幻想中才出现过。“起来吧,地下凉。”。四皇子顺势站了起来,皇帝又拍了一下自己身边儿的圆凳:“坐下。””这一坐下”就和皇帝,呃,膝头靠着膝头了。四皇子安安稳稳坐了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经的事情少”心也不够狠……”皇帝谆谆教导他:“我知道……温氏和你算是结发夫妻。你总念着这份情义,所以想把这事儿掩过去。可这世上没有你好我好,让所有人皆大欢喜的好事。温家既然敢做,就要敢当。””皇帝轻描淡写地说:“现在这样处置,已经给他们家莫大的恩典了。””四皇子只能低下头,应了一声:“父皇说的是。”。“你说”驸马的妹妹,在你身边儿伺候了好几年?””“是。从八弟迁到宜秋宫之后,华咋居人手不足,魏公公挑了几名宫女补缺。潮生她……就是那时候补来的。””这么一说,皇帝也有隐约的印象。这个儿子身边”的确曾有一个美貌出众的宫人。潮生…,潮生,听起来倒是个平和质朴的名字。“你看,古人就曾经说过,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要是当时就纳了她,哪用得着现在费事。怪不得老五也要讨她…原来是那时候就见过。”。皇帝居然说出这么一句呃,可以说是站在纯男人的立场说的话,而且是类似取笑一样的话。这可不是做为一个皇帝”做为一个父亲会说的话。君与父,是有着无上权威的”同时也是做为完美道德标杆的存在。这样的人,可不会随意和儿子闲聊取笑。也许是他刚才的坦诚,让皇帝也暂时放下心防,跟他也坦诚了一把?“父皇……””皇帝一笑:“行了,我知道了。不过,她是何驸马的妹妹这件事,还得看大姐的意思。”皇帝的意思,是他已经答应了?四皇子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能如此顺利。来公公候在门边,朝里迈了一步。皇帝抬起头,来公公说:“皇上,大公主求见。”“瞧,说到她,她这就来了,可真巧。”皇帝说:“让她进来吧。”大公主脱了斗篷进来,虽然还没显怀,可是穿着松松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的韵致。她要行礼,皇帝说:“别闹虚礼,你现在可不比平常,坐下说话。”大公主坐了下来,笑着问:“父皇和四弟这是说什么呢?”四皇子清清嗓子:“也没说什么。”不知怎么,在这位大姐面前,他莫名的心虚起来。许是炭盆的烟气熏着了,脸不自觉的就泛起了红。皇帝看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儿子一眼。这孩子一向稳健从容,可是今天的眼神却显得慌乱。大公主是他姐姐,可是也是那位何姑娘的嫂子。有道是长嫂如母那不就等于四皇子的岳母了?皇帝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好了都有开自家儿女玩笑的心情了,能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