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从镜子里对许婆婆微微一笑。“姑娘拿定主意了?”潮生知道许婆婆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拿起簪子递给许婆婆:“四皇子已经向皇上说了。”许婆婆的手顿了一下,轻声说:“姑娘……这皇家媳妇,可不好当。”“是啊。”潮生在宫里,在府里,见的就不少了。她哪不知道那是趟混水?而且,皇子王爷,眼看着风光,内里凶险,还不知道前途在哪儿呢。嫁了过去,公爹是皇帝,那是动辄要人命儿的主。温氏也是儿媳妇,还不是说发配就发配?皇后心机人脉都令人看不透,又是名义上的婆婆,将来也得应付。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一心想离开的,怎么兜兜绕绕的,又让他给绕住了呢?她的手虚虚的按在胸口。心就长在这里,可是它要跳急跳慢,不由自已控制。“诚王爷……也是个有情义,性子看着也好。”许婆婆也不再说什么了,替潮生挽好头发。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作者的话:呃,今天下午去邮局,又冻得半死。么么大家,看评看得俺又暖和起来了,谢谢大家的贴心温暖。t_t暂离许婆婆的话当然只是安慰,不过聊胜于无。不过,嫁谁就能保证一辈子平顺和乐?嫁了四皇子,起码每个月进宫那么几回请安,除此之外,没有公婆需要立规矩,妯娌也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然还要怎么想呢?嫁了别人,是不会动辄有性命之忧。可是……可是人活着,不单单是为了活着。多活了一辈子,本来就是赚来的。许婆婆看在眼中,在肚里叹口气。到底还是年轻。两个人互相爱慕,和在一起过日子,那完全是两码事啊。许婆婆想起当年的小姐,潮生的母亲。她看中了何孝元,觉得他热情诚信,有担当,有真本事……可是一起过起日子来,那不合的地方多着呢。一开始两人吃饭都要做两样,等姑爷发达了,那位俊二爷从老家氢奔来以后,闹得家里很不融洽,还有一次大晌午的就闯进小姐的院子。有了韬哥儿之后,居然还对韬哥儿的乳娘动手动脚,一桩桩一件件的说起来,脾气再好的人也磨得气急败坏。后来何孝元功劳越大,盯着他的人越多,应酬往来已经够累的,还有人盘算着别的主意。温家那个女儿怎么进的门,怎么成俊二爷的妻,许婆婆最清楚。有再多喜欢,一天天过起日子来,也是不顶用的。冷不能当衣穿,饿不能当饭吃,受苦时它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对许婆婆这样历尽风霜的老人来说,能过安稳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权势富贵看着好,可就象花儿一样,有开有谢,说不定哪天就败了。可是想安稳哪有那样容易?先是韬哥儿娶了公主,自家姑娘又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没有这事,自家姑爷小姐的仇,就不报了?要报,就不可能安稳。唉,也许真是前世的债吧。许婆婆和潮生说了一会儿话,唤了一声,芳园掀帘子进来。许婆婆问:“红豆呢?”“红豆妹妹去库房取东西了。”“就会乱跑。”许婆婆说。潮生当时没问,等许婆婆出去了,潮生才问芳轩:“前院……客人走了吗?”“已经走了。”芳园说:“驸马和他一起走的,多半还有什么事。”潮生点了下头。现在是多事之秋,趁着皇帝的这股动作,多少人的心思都活动了。温氏的遗体已经运回京来。丧事办得很简朴,但也很庄重。不管四皇子是不是有所怀疑,都要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大公主怀着身孕,可以不必参予这事,连带着潮生也没有去。过了正月,一切似乎又恢复正常,当官的正常上朝,买卖人开张营生。连何云起也挪了个位置——原来京卫营指挥使的差事没卸,多加了一个宣威将军街,领了北五路的兵马,二月初二那天就出发离了京城。去常南平乱去了。宣威,听听,潮生倒想起了前世吃过有名的宣威大火腿了……很是肥嫩浓香。不过,皇帝之所以给何云起上了这么一个衔,宣的不是德而是威,已经说明了皇帝对常南民乱的处置方略。不管是不是天灾连绵,也不管是不是guaibingfai,这个ng乱苗头绝不能助长。不然今天你也乱,明天他也fai,天家威严何在?皇帝的威严何在?自古以来皇帝们都怕什么?不就怕这个么。只不过,平乱的事情交给了何云起,是皇帝对这个大女婿特别看得起才委以重任,还是有意的盘算什么……潮生有些无奈。真的,穿越的女人,怎么折腾也就是宅斗跟宫斗,男人能走出去,游历也好,进学也好,做官也好……女人呢?哪怕象大公主那么刚强,也是困在家里。整天打转的范围不过就是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纵然潮生知道哥哥和四皇子在外头都很凶险,她也只能把自己的本份做好。何云起究竟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平乱?潮生对哥哥的本事真的不太了解。何云起的弓马拳脚,刀剑枪矛这些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每天晨起练武不辍,这些潮生都知道,可是这领兵的本事,和自己本身的武艺是不是高强,没有太大关系。大公主渐渐显怀,人也越发慵懒,潮生接手了大半的家务,只除了何月娥的事。那边从上到下都是大公主一手把着,不用潮生操一点儿心。未出嫁的姑娘名声要紧,落个管家厉害,苛待族姐说头可不是玩的,哪怕过去三十年五十年,都会有人记性贼好,当面揭短恶心你。男人名气不好,不孝悌会有碍升官前程。女人名声不好,也一样是件糟心的事儿。大公主把信给潮生:“看看。”何云起的家信写得跟军报一样,硬梆梆的惜字如金。说自己一切都好,现在已经到了常南北边的辽安。问大公主身体如何,潮生到这会儿才知道大公主芳句刘徵,因为何云起在信上称她阿徵。呃,好吧,这个称呼大概是全信唯一能显露出一点柔情的地方了。怪不得大公主挺大方的就把信给她看了,上头根本没说什么闺房私说嘛,什么我想偿啊之类的一句也找着。放下信来,潮生和大公主一起盘算辽安的位置。常南之乱从北至南,现在何云起已经顺利平了辽安,比预期的要顺利多了。看信上说的,也不光是打,那些趁乱而起打家动舍的流菲是肯定要打,大部分所谓乱民只是活不下去逃难的百姓而已,这得区别对待。大公主有些感慨:“你哥哥可没有那些人心黑。换了旁人,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按乱民算了,剿了几万乱贼和几千流匪这论起功来可不是一码事。”潮生嗯了一声。是啊,她也知道。现在太平年景,除了剿匪,平乱,没有什么大折战功。年年报上来的那些剿匪功绩里不知不多少是杀良冒功的。就象国舅陆达这样的救驾将军,真让他出去,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呢。春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看完信,总算知道何云起平安,两人也放下心来,大公主说:“妹妹坐会儿,咱们说说话。”“嫂子不歇会儿中觉?”“这会儿睡了,晚上又睡不着。”潮生笑着应了一声,靠在大公主身边儿坐了。“妹妹当年进宫,吃了不少苦头吧?我听人说……你在浣衣巷待过?”“现在想想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当初怎么熬下来的。寒冬腊月的,衣裳帐慢还是一盆盆得洗,手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吃的东西也粗,好些时候干完活领了饭,都是冷汤冷水,想办法再烘热一点才能下肚。棉衣裳里头摸不着棉,不过好在浣衣巷破布烂裳的不少,随便找找缝好几层糊身上,倒也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