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唾沫横飞,丝毫没留意坐着的李延秀,已经变了神色。
反而是一旁的洛英开了腔:
“奇怪,北魏不是与咱们有仇吗?还敢光明正大的来寻医问药?”
掌柜的心里惦记着两位贵人的赏钱,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夫人您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啊,原本就是利益二字。这不?那边的大汗没了,新继任的大汗提出要重新开放马市。作为条件,就是要护住这位宁小姐的胎。”
说到这儿,掌柜的嘻嘻掩嘴笑了起来,挤眉弄眼道:“说起来,这位小姐也真是命苦。原本嫁过去,是当了老汗王的女人。可那帮人,茹毛饮血,什么都没个讲究。爹死了,再跟儿子。这,这不是乱n又是什么。啧啧啧!”
李延秀猛地站起身,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匆匆上前拽开了钱袋子。
洛英清楚的瞧见了他颤抖的双手。
到最后,因为力气太大,撕的一声,钱袋子被撕开一道裂口。
李延秀抓起一个,冲着地上一扔:“滚吧,小爷我乏了。”
掌柜的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了脸,可银子是正经银子。他连忙过去捡起来,放在嘴边咬了咬后,惊喜的道谢:“多谢少爷的赏,那小的就不打扰您了。孙圣手就住在”
说罢,蹬蹬蹬的就小跑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见他走后,洛英起身,把散落在脚下的几块儿碎银子捡了起来。都收进袋子后,一脸纳闷:“好端端的,谁又惹你了。”
她心头却记得自己身子不好,宫里的姑姑也说过,这幅身子也是时候来葵水了。
难道是,他关心自己?
想到这儿,洛英心头暖暖的,烟波横他,半嗔道:“如今赶路,也不必在意那些个。回头安顿好了,我自会调养身子,你就别操心了。”
说罢,乐的往床边一坐,美滋滋的拿起钱袋子细细端详。又从包袱里拿出针线,慢慢的缝补起来。
李延秀心里头燥的,几乎快要冒火。
心里头知道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新汗王即位会接手旧汗王所有的东西,这一旧俗,他早就知道。甚至这个消息,也早就从宁墨口中知道了。
可是宁妍,是为了两国交好远嫁的。
她一个女儿身,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国民的平安喜乐。如此伟大而凄凉的举动,在旁人口中,却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李延秀觉得快要炸了,心里头一千个一万个的火苗聚集,累积成了熊熊火焰。烧的他心头发烫,眼中发红。
“风儿静,月儿明,树叶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一声细细的歌谣,宛如是一汪清澈泉水,从空中徐徐而来,滋润了他快要冒火的心口。将火焰扑灭,灌溉着干涸的虚无。
李延秀慢慢转过身,瞧见的便是眼前一幕。
少女发髻松散,穿的是最普通的衣裳,此刻正低头仔细着手中针线。眼神专注,嘴角哼着曲儿,双脚一翘一翘的,打着拍子。
他慢慢恢复了神志,顺从的坐了下来。
他望着洛英,她的身世不可谓不堪怜。便是这短短一年间发生的事,若是放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只怕早就疯了。
可她呢?
依然是如初见那般,永远喜笑颜开,不高兴时的偶尔嗔怒,也只是片刻。睡一觉后,又一切如常。
李延秀看着她,渐渐的,心头那股怒火,也渐渐淡化了。
只剩下无力的疑惑,想要有个倾诉口。
也必须有一个倾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