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么多我要说的话还没有跟普安郡王说,他还没有听过,就要送我出宫了呢?
“三郡王……”我又一次欲开口却语塞。
这跟片时之前,在恩平郡王面前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形尚有不同。
在恩平郡王面前,我被他的目光看得又羞又急,忽然间满腹的机辩都没有了。我满心想要分辩,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可是此时,却是满脑子的发懵混沌,茫然不知所措,甚至,我连分辩都忘记了,就只是,不知所措。
三郡王的目光一如他淡淡的语气,似有似无地在我脸上扫过:“宫中的生活,果真是不适合你。”
普安郡王平静地离去,平静到了不着痕迹,我甚至于没有躬身行礼,只是怔怔地站着,看着路上堆砌平整的青砖,就这样怔怔地,连目送他离去都忘了。
我只是怔怔地在想,普安郡王从我脸上扫过的时候,目光中的含义全然是我琢磨不透的,或者说,他平淡的目光是一种近乎没有含义的状态。
太深而又太静,让我全然看不懂。
而普安王的视线那样扫过,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是我懵然的神情,还是我的状态,让他说出“果真是不适合你”的话呢?
终究是有别的宫女从身边经过,我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往慈宁宫走去。
和衣半倚在榻上,脑中依旧是混沌的。
惟余下那一句话:宫中的生活不适合你,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
不仅是今日里所经历的事情模糊了下去,甚至是我脑中所有的记忆都在变得模糊,只有这一点最清晰,便是普安王说,我想办法送你出宫。
许久,许久,脑中忽然似有一道微光闪过,是了,这句话我曾经听过,就在我进宫后,第一次见到普安郡王的时候。
海棠花树底下,普安郡王叫着我旧时的名字,鸣鹤。然后他告诉我,宫里不适合你,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
是的,三郡王第一次见我,便是这样的话。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竟似将这句话忘记了一样。
我满心里想着的,还是究竟怎样,才能为扶助三郡王尽一份力。
“姑娘,吃点东西吧?”墨鸰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卧房门口,声音还是一如平素的清泠。
我抬头看着墨鸰,烛光之下她的神色甚是平静,几乎是自从我见过她以来,她都是这般没有波澜的表情。
我有些茫然地探究着墨鸰,墨鸰亦没有回避我的目光,直直地回望着我。她便是那样静静地端立在门口,也没有再一次催我。若是换了紫鸳或者语燕,或者说,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丫鬟,见我这般目不转睛的样子,定然会再催我一次,或者,小心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可是墨鸰,却就是这样看着我,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墨鸰,她从房顶上纵身飞下的样子,想起墨鸰不顾及乌林答氏的身份挡在我身前的样子,想起墨鸰与那些身份不明的拦路者打斗的样子,以及她被打倒后,双眼直直看着我的样子。
我也曾经想过不止一次,为什么完颜王爷会这样放心,将墨鸰交给我,或者,是将我交给墨鸰呢?
在经过一路的艰险之后,在进宫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渐渐开始恍然,王爷一定是认为,墨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或者说,墨鸰于我,一定是有用处的。
我缓缓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随着墨鸰走了出去。
饭罢,我带着墨鸰在慈宁宫中随意散散,并问她道:“你在王爷府中的日子,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