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拿着大好江山、大笔金银为所欲为,却在这小小皇宫里,掣肘难行吗?
“是……冷香阁吗?”
我不知道我有此一问,是因为皇上的为难,还是因为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的,永宁王落寞的身影,以及于娘子那一声“这孩子太苦”的叹息。
冷香阁,与我有关的、我有理由关心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它却有力量,成为太后不可触犯的禁忌,成为皇上不能去到的地方,成为永宁王被怜悯的缘由。
皇上的身形一如方才没有变化,以至于我恍惚间竟以为他并没有听到我的话,稍带片时待我再次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身后低低的话语:“是,也不是。我无法到达的地方,又岂是那里。”
对于这句话的意思,我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不太了然。但是对于话语中的悲凉,我却意外地,有些感同身受。
比如刚去过的汴梁,比如我临行前回到的谢府。
纵然是能够到达的地方,其实又何曾真正到达。
汴梁已经不是爹爹口中昔日的汴梁,陈郡谢氏的发源的地方,也早已不是昔时的太康。而旧日一片和悦欢忭的谢府,也已经成了修葺掩饰的断井颓垣,就算重新堆砌了砖瓦,刷新了墙壁,依旧遮盖不住那一日的火光烛天。而至于曾收容我的翟家,除了一个改名换姓的紫鸳,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无法到达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竟就这样站在我身边,说着“无法到达”的话,引起了我感同身受的痛觉。
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却无法再有感同身受的心情。
回过头去,我甚至没有再一次道别。
“你是谢逸的女儿?”刚转过身去,竟听到了这样的话,而语气,竟有些郑重。
“是。”又是不需答而答,我的心中却是一凛,警惕着这句话中的含义。
“今日所见,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这是今日相遇,皇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景芳斋,墨鸰已经在等着我了。
冯氏受了惊,没有祭拜完便匆忙跑出竹林,倒是因此刚好躲开了那些侍卫的搜索。
“我惊吓了她,倒也不是于事无补。”我淡淡一笑。
冯氏之事,本不足道,我在意的,仍是皇上临别前问的那一句——你是谢逸的女儿?
我琢磨不透其中有何用意,却自知不能因此放松警惕。
至于冯氏所祭拜的那个人,因为与普安王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我不知该如何行动。不管普安王是否知道冯氏祭拜的人是谁,至少,我要先回禀了普安王,听他的决定。
普安王昨天晚上还在竹林外,今天白天他还到了一趟福慧楼,今晚却不知去了何处,竹林外也并没有他的踪影。
要等到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只是夜已深沉,我也只能在辗转反侧之后,带着担忧入眠。
七月十四日的晚上,便这样过去了。
晨起,已经是中元节了。
宫人们虽然不能私自祭祀,皇族却总要在这一日,祭祀祖宗的。
祭祀在宫中举行,这一整日,白天与晚间都有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