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二十七八年了吧。”她这样想着,抚上自己那不施脂粉的脸,原来早就被无情的岁月打磨得人老珠黄,也不是桃仁粉能够补救得了的,即使是架不住有人暗害,可终归是自己作茧自缚。
眼前浮过一幕幕画面,可叹那个在雪天牵着手为自己打伞的少年郎也终于不在了,留给自己的只有一纸冰冷的废黜诏书,那些倾付的缱绻时光再也换不回来。
她恍然明白,从前所谓坚定不移的情感,在宗室利益的面前,只是如梦幻泡影,那万人之巅的男子,护着的永远只有景氏。她笑着,只不过不再是年少时遇见景琝那般柔和的笑容,笑得眼角起了些褶子,似乎那滑进嘴里的泪水也都不再苦涩了。
北苑外的侍卫从没断过吃食,直到送吃食的侍卫闻到北苑里发酸的馊味儿,才打开了北苑的宫门。自从被关进北苑那日起,一日三餐从狗洞丢进来的饽饽足有九十个,一个也不少,在墙角堆得发馊长霉。
北苑花坛边上倚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鬓发散乱,面容皮肤被炎阳晒得干瘪褶皱,眼睛几乎是凹进眼眶里,面目全非得难以辨认。
那已经不知道过身多久的妇人,可怖的面颊上,还留着一抹笑。
☆、浮生·三十五『瑾年』
风波过后,皇城里安逸了许久。
毕竟废黜,也不拘守丧这样的礼数,只是两个月都不再生什么因故事端,前朝后宫比风波之前更加风平浪静,似乎人人都不拘念权贵,活得云淡风轻。皇宫之外在平静后也日渐恢复往常的繁闹,些许胆子大一些的秦楼楚馆也喧闹起来,榆州城里走亲戚串街巷下聘书的昔日繁华盛景也一如往常。
辰时才过,舒府门外便黑压压地堵满了木箱,作为皇商平日里府门外堆满箱子倒也不奇怪,可不同的是今日堆满的木箱无一不系上了红结,分明是一箱又一箱的聘礼,堆满了府外的长街,绵延数十米。
府门前停着华贵的马车,前边骑马的翩翩君子恭恭敬敬地俯身抬手,将马车里白了鬓边的老妇人给扶了下来。
“小姐,又有贵公子来下聘了。”芳雀苑里的侍女已经扣了三回门,才听得房里不太情愿地道:
“我梳妆完了就去前厅。”她也只是应付地道,月前宫里出了事,换了天才不到两个月,府里又不消停了起来,几乎是每隔几日都要有提亲的贵公子前来造访。长得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不过是看上了舒府的金钱,长得肥头大耳的油腻公子更是叫她恶心得紧,或是装疯或是卖傻全都让她给打发了出去。
她一身不太华贵的丁香色合欢银丝绣云锦,挽着盘云髻,倚着两支银素簪,边走边系着腰间的香囊,还没走到正堂,就见着小厮家仆从府外一件又一件地往里头搬,那聘礼已经从正堂里一路堆到了前院的玄关那处。
“谁家出手这么阔绰”她心里暗自嘀咕,几乎是阅历遍榆州里的世家贵族公子,就算是皇亲来下聘,也没有见得哪家出手这样阔绰,都快要赶上舒府半数的家产了。
正堂里,舒家祖母正和一位穿着朴素却贵气的老妇人把手谈笑,她晃了晃神,上前作揖请安。
“玥祖母。”她福了福身,冲着那两鬓斑白的老妇人甜甜地笑道。玥贵太妃身边的高挑公子这才转过身,清俊的面容那样熟悉。
“是你!”她诧异道,嘴角却不禁挂起了笑容。
“若不是珩儿这孩子日日入宫不厌其烦地拉着我的衣袍求我,我必不敢腆着脸来老姐姐这里说亲。”玥贵太妃拍了拍舒家祖母的手,欣然笑道。
“也亏得世子不嫌弃我家这疯丫头,成日跟男娃娃似的往外跑。没一点姑娘家样子,不少贵家公子来提亲都叫她坑蒙拐骗地给请了出去,今日见着世子来提亲倒是笑得这样欢。”
“祖母!”舒瑢嗔道,脸上也难得起了红晕。
舒家祖母在太妃耳畔不知说着什么,两个老太太登时便一同笑了起来,引得舒瑢脸上又燃起一片热辣辣羞怯。主位上的老太太笑了许久道,“珩儿是我的侄孙,瑢丫头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能亲上加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瑢丫头。”
她被自家祖母脸上那抹不知意味的笑瞧得不自在,福身道了句,“全凭祖母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