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颓然坐在顾重明身侧,心如乱麻望着他,“他何时能醒?”
大夫道:“老夫开个方子,服用后三日之内应会苏醒,只是……”
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司幽明白。
送走大夫煎好药,他亲自喂顾重明喝了,盯着那沉睡的面容混沌了好一阵,终于从疲惫中坚持站起,走出衙门。
走到顾重明住的小院前,听得其中欢声笑语,有小虎的嗷呜,有宝包的童音,还有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司幽疑惑地敲门,不多时门打开,一个少妇站在面前,肌肤有些粗糙,五官倒属姣好。
少妇一愣,不由地上下打量司幽,似是没见过这般好看又华贵的人。
“大将军!”小童抱着小虎跑过来,仰头看着司幽,“你怎么来了?”
“你们……认识?”少妇茫然地问。
“王婶婶,他是大将军,是我爹爹的朋友。”小童摸着小虎,奶声奶气道。
突然,小虎浑身的毛炸开,它暴躁地抖了抖,“嗖”一下撞进司幽怀里。宝包吓了一跳,吃惊地问:“虎将军怎么了?”
司幽覆手按住小虎顶起的脊背,一边安抚一边难过地想:自己身上有顾重明的味道,小虎一定是发觉顾重明不好了,所以才……
宝包犹豫地往司幽跟前走了两步,踮着脚抬起手,关心地去摸小虎。
司幽看着那与顾重明如出一辙的动作,心中狠狠地疼。他克制地吸了口气,看向少妇,“您是……”
“哦。”少妇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在衣裙上擦了擦,“大人有礼,我是隔壁王家的,顾兄弟说这两日忙,叫我帮忙照看着孩子。”
司幽看宝包与她熟识,知道似这般的照看肯定已有多次,便恭敬地向少妇躬身一礼,“在下多谢夫人。”
突然一句郑重又不着边际的话,少妇又迷茫了。
“顾重明生病了,现在衙门安养,在下要带孩子和小虎过去,烦请夫人同来,在下有事请教。”
少妇一怔,宝包也吓坏了,抓住司幽的衣裳,“爹爹生病了?!”
司幽将宝包的头摸了一把,努力笑道:“放心,爹爹没事。”
几人一道回了衙门,宝包一路上都很紧张,看到昏睡的顾重明就趴在床边掉眼泪。司幽与王家妇人合力劝说许久,宝包终于强忍眼泪,点头表示愿意听话。
司幽着厨房上菜,先让宝包和王家妇人吃饭。宝包从没见过这样的饭菜,新奇极了,尝了一口,觉得十分好吃,连忙将小虎抱上桌喂它,又将各样菜分出一些,说要留给爹爹。
司幽鼻尖猛酸双目刺痛。
宝包吃完了就犯困,司幽看着他睡下,让小虎代为看守,然后请王家妇人回到顾重明休息的卧房,沏上茶水。
“夫人,在下想知道,顾重明和孩子来到此地后,是怎么过活的?”
王家妇人一直有些战战兢兢,但渐渐发现司幽并无恶意,对自己极为客气,又听到这样的问题,戒心不由地放了下来,连声感慨:“大人,奴家的夫君与顾兄弟同在砚坑做工,您问我真是问对了。顾兄弟刚来的时候,的确太不容易了。”
云潭砚坑是做苦工的地方,突然来了个细皮嫩肉的书生本就新鲜,更何况他还带着不足百日的孩子和一只像猫又不是猫的宠物。
砚坑的人猜测他是犯事后被发来服役的富贵公子,但无论什么富贵公子,只要来到此地,大家就成了一样的人。
砚坑外的空地上有一排供劳役住宿的茅草房,无论在村镇中有没有家室,劳役们做活期间都爱住在这里,离得近,能多休息。
但对顾重明来说,这唯一的落脚之地实在太差了。
屋里十几年没打扫过的样子,通铺上睡满了浑身脏臭打着呼噜的役工,衣裳杂物四处堆积,唯一有把小铜壶坐着热水。为争铺位抢热水,大家骂几句打一架都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