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逢初一,初七便算好了时辰,往侠义榜去了。
他知道瞳暗地必然会笑他举轻若重,他却改不了担心——那一日的捐毒黄沙之中,见到形容枯槁的沈夜,让他回想起来都阵阵后怕。
只有更多的关于那人的消息,才能稍微淡化一些他的牵挂。
初七递过铜板,接过报抄,草草扫了几眼,见到永夜初晗大侠前日又完成了一桩义举。他这才稍作安心,卷了报抄,转身离去。
而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池里,也有一人站在侠义榜前。他却不是去买旬抄的。
沈夜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拆开来看,里面是一沓蝇头小字的文书。随着阅读,他的眉头却越蹙越紧,在外人面前素来没有表情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似乎暗暗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对面侠义榜之人很是惊讶,跟沈夜打过这么多年交道,从来没见过他这般脸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大侠?这次终于……可是有何不妥?”
沈夜已览阅那篇长文将至末尾,他看完只冷冷一笑说道:“没有不妥,好,很好。”沈夜嘴角冷酷的笑意未消,然后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怀中。
沈夜解开腰间的钱袋,整一个交给对方:“有劳。”
然后他想了想书文里的提到的人事,沉了眼眸,顿了一顿说:“还有,上次你说的那件委托,我接受。”
不顾对面之人诧异的神色,沈夜快步离开。胸怀之中揣着的那封文书,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字字句句,灼在他的心上。他走远到一处僻静巷尾,忍不住又把文书拿出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然后他充满嘲讽和悲哀地笑了,仿若所见,不过满纸荒唐。
初七离开后不久,瞳也用完早餐,十二收拾停当碗筷,就抱着白猫坐到了静水湖敞阔的露台上,眺望着澄碧的湖水,跟腿上的猫说着话。
“瞳大人,似乎很喜欢今天的包子!”
“瞳大人一口气吃掉了四个呢!”
“可是他四种味道各吃了一个,我都不知道他最喜欢哪一种呢。”十二挠挠白猫的下巴,白猫抖抖耳朵,昂起头由他抚摸,“瞳大人,你说呢?”
“虾仁和猪肉的都不错。”背后响起十二无比熟悉的声音,他顿时僵硬了背脊,缓缓转头过去。
“就算这只猫,是我转世的灵魂,”瞳走过来,叩起指关节敲了一记猫头,白猫略微愤怒地朝他挥了挥爪子,十二赶紧摁住,“你看,我和它也毫无心意相通之处。”
“想知道我怎么想的,还是来问我比较正确吧。”
“可是,你都不记得我了呀……”十二黯淡地低下头。
“记忆,对已发生过的事情带有偏见的记载和解读。”瞳想了想,“有则可作参考,没有的话……很重要吗?”
“可是……”十二抬头想反驳瞳,但随着他仰首,瞳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瞳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十二一愣,话语便戛然而止。
瞳在审视他的脸,仔细的打量着他,那种专注到可以错觉为深情的目光让十二几乎快要窒息。他坐着,而瞳站着。瞳慢慢俯首下来,离他的脸越来越近,十二听到了自己狂乱不定的心跳。瞳最后停在了距他的面庞一寸之余,然后毫无留恋地松开了他:“哦,我当年做你这对眼睛的时候,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十二几乎全身瘫软无力,瞳却若有所思:“你随我来。”
十二连忙抱着白猫站起,顺从地跟在瞳的身后,恍神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
多少次他都是这样紧跟着他,瞳在前面走着或者转动着轮椅,他随侍在后,穿过巍峨森冷的重重殿宇,踩过偌大矩木的深深树影。
时光曾经在那样的陪伴中,近乎停滞,近乎永恒。
瞳领着十二来到了偃甲房中,瞳转身:“脱衣服。”
十二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