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辰跪在地上,不甘心地抬头去望了望左墙的末端之位。那是一个空位,没有画像,没有名字,也没有烛火与祭品供奉。那个位子,属于一个被烈山部除名的人。
澜辰曾经鄙夷他诅咒他痛恨他,他虽然不明白为何最后那人选择自己作为继任,但他立志要做个与那人截然不同的大祭司。
可眼下的情势越来越坏,他发现自己竟然经常不受控制地想起他。
他经常不由自主地想:若是那人还在的话,会怎么做呢……
“向亡者祷告,得不到你要的答案。”空冥之中,有声音从上端传来。那声音和澜辰正想着的人合而为一,令他猛地一震。
“谁!谁在说话!”他朝着虚空大喊。
“澜辰啊澜辰,”一抹身影出现在了神农的肩上,看起来虚无缥缈,“当年是谁在我面前放下狠话,若烈山部交予你手,便定能光明地走下去……”
“如今你却只敢龟缩于宗庙之中彻夜求祷……真是令人失望啊……”
“你!……是你……你是人是鬼!……”澜辰试图跃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法力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灵力威慑,这是具有强大灵力之人可以释放出的威压之感。
“想不到你为政拙劣,竟连法术也荒废了。”声音幽幽地传来。
那种带着烈山部法术特征的强大灵力,令澜辰确认了那人的身份,他咬着牙朝上喊:“你没有死……你是要夺回大祭司之位吗?”
空中却响起不以为然的嗤笑。
“我来,只是想问你,”那声音从容不迫,“你到底给龙兵屿,招来了什么?”
“龙兵屿很好,不劳挂心!”
“哦?”那身影晃了晃,“你在做的事,虽然我还不一一得知,但与不该合作的力量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若你还记挂着族人,还记得自己是烈山部大祭司,最好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
“有些事,我比你,经验丰富太多了。”
“不过我也不逼你,明日此时,我来听你的答复。”
身影消失了,那股灵力的压制感也消失了,澜辰缓缓瘫坐下来,却发现额头上尽是冷汗。
出声和露面的自然是沈夜,而用灵力威慑澜辰的,自然是初七。
默契合作的两人此时已经瞬移至龙兵屿的海边,回望着夜色中轮廓朦胧的城池,两人都有良多感慨。
“澜辰,到底在做什么?”初七摇摇头,“大祭司殿中如此浓重的魔气……”初七的灵力修为现是他们一行人中最高,站在大祭司殿顶时,他从层层封印中,察觉到了巨大的魔息。
“我有一些猜测和担忧,”沈夜蹙眉,“且待他明日怎么说吧。”
“如果他不合作……”
“若他不合作,那就只好用些手段逼他合作了,”沈夜毫不犹豫地说,“只是此番我们人数单薄,我也不比前世的灵力体质和法术修为,恐怕事情会略棘手——”
“你还有我。”初七望着他,含笑地打断他。
沈夜便也绽开笑容,去捉他的手,贴近、握紧。
于是黑夜中,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扑上他们踏沙而行的并排脚印,海风带着咸咸的气味从一张脸紧接着拂过另一张脸,他们却只十指相扣,与对方相视而笑,又一同转头,并肩回望灯火星点的屋舍院落。
暌违已久的部族,无法归去的家园,以及那些识得或不识得,记得或不记得他们的族人。却是他们从未更改的挂牵,是他们最大的执念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