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琳道:“我知道。况且弑神要遭天谴,我就没有答应他。”严舒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着急地追问;“那后来为什么答应?”一瞬间,椒琳的眼眶湿润了,哽咽地说:“你被人刺了,你就要死了!……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不能看着你死……我、我能不答应他嘛!?”严舒的气力瞬间就抽走,再次落回被褥里。他呆呆地望着窗幔,梦呓似的一再重复道:“你从小就喜欢我?……!”“对!”椒琳半点不遮掩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可你也说了,我们不是兄妹。我不想你我一辈子都以兄妹相称,既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又生活在一起,互相了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严舒抬手,捂住双眼,不愿面对,“你这么想的话,还不如叫我被捅死算了……你为了救我答应九离之主的要求,你叫我怎么还欠你的情?”椒琳认真地说:“跟我在一起。”严舒苦笑:“我只把你当妹妹。”椒琳忍着眼泪,“那你……你帮我、帮我杀了沈渊,叫我早早卸任悦神司司主一职,就当你还了欠我的好了……”严舒知道沈渊已经死了,魂消骨散,椒琳只是想困住他。他可以不答应,但不想欠别人的,特别是椒琳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他答应下来,“好。”--------------------070新生一故事到这儿戛然而止。跟着,琉珠问道:“你们猜猜椒琳已经做了多少年悦神司司主?”回想椒琳、严舒的相貌,安之答:“她看着年纪轻轻,应该没有二十五岁。”“嘿嘿——”琉珠捂嘴偷笑,一双狐狸眼弯成两条半圆地细缝,“少说他们也有一千岁啦。”“不可能吧。”安之表示怀疑。琉珠有些生气:“什么不可能!这就是一千年前发生的事!”居狼问到琉珠,“椒琳答应典山的要求,典山可能会让她长生,可严舒不是,他只是一介凡人,如何陪椒琳千年?”“这你就要问问沈渊了呀。”琉珠指向安之。安之一脸迷茫,“我?关我什么事?”琉珠问道:“□□不腐的人只算是失魂,魂魄入不了鬼域,转不了世,只待骨消肉腐才算今生彻底与凡世告别,魂魄才能转世,对吧?”安之颔首,“昂。”琉珠继续问道:“你死后又借尸还魂了,对吗?”安之犹豫一会儿,为难道:“我嗯,对。”琉珠道:“当初你借的尸就是严舒的上一世躯体——一个天生的哑男、白发、一目重瞳、尚池城里的奴隶。你借了他的尸,他就不能转世,所以你答应下一世,你会让他投生一个拥有成神机缘的好人家。”安之听明白了,解释道:“不是,这都是婖妙安排好的,我啥也不知道啊。”说着,他嘀咕起来,“哎,算了,也是我还魂……”他再次向琉珠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严舒之所以能陪伴椒琳千年,是因为他已经成神了?”琉珠颔首,“不苦不悟。严家从能人沦落到秽人,的确算不上好,却多了成神的机缘。”安之听明白了。月色如炼,安之高束在头顶的发辫,随着微风轻轻摇晃。他已经不是孩童了,可沈渊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二十岁那天的西轩门上,俊美淡然。没有时间靠近,那双杏眼永远亮晶晶,纯净得不含一点杂质。居狼却是位成熟挺拔的男子,面容英锐深邃,周身散发让人难以靠近的寒气,那双凤目却含情脉脉,灵动得紧。他的情绪全在那双眼睛里流转。那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早在琉珠化成人形后就吓跑了。琉珠道:“千年前你欠了严舒,千年后你本该还他。如今他早已成神,你俩两不相欠,可他却要帮着椒琳杀你,这就是他的不该了。夏欢、谖竹他们都被椒琳、严舒设计困在悦神司里了。”安之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大跨一步,超到琉珠跟前,“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琉珠抬头望着安之,眨巴一双狐狸眼,白色睫毛浓密纤长,上下扇动时像两把扇子,又清纯又无辜。她漫不经心地说:“我还看到赤子厄、温言从客栈里出来后就去悦神司了,之后里面传出一阵动静,好像打起来了。”赤子厄、温言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就把绑得动弹不得的安之丢在床上不理不睬,一起离开了。那时正天白,现在天黑了,两人也没回来。安之斜睨一眼琉珠,总觉得她的话是诱他去悦神司的饵,可他还是担心,“他们不会出事了吧?不可能不可能,那是逸舒君啊。”一会儿,他还是焦急地问:“悦神司在哪儿?”琉珠回忆道:“这条街直走,尽头就是。”安之向琉珠道声谢,拔腿就走。居狼正要跟上他,突然左臂一紧,看去,是琉珠拉住了他,“松手!”琉珠道:“就不松手,啦啦啦,我不能让你跟去。”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居狼道:“你骗他!?他们根本不在悦神司!”琉珠摇头,“我没有。他们就在悦神司。不过,多了一位九离之主和玉山殿上的婖妙娘娘。”闻言,居狼的神情瞬间冷厉下来,凤目充满杀气,如藏在暗处,静待时机,即将动身扑杀猎物的恶狼。“你们买个糖炒栗子要这么久吗?”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简风子的声音,“刚刚在客栈里又遇到那股阴风,吓死我了。”话音刚落,一股刺骨的寒风快速从道路尽头袭来,扑向居狼,呼啸着直奔简风子。骨头里都弥漫寒意,刺痛异常,居狼阖起凤目,眉心紧蹙,闷哼一声:“唔——”再睁开双眼,琉珠竟从眼前消失了。跟着,脑后风动,传来飒飒风声。转头看去,一位面带狐狸面具,一袭紫袍的人紧抱简风子,从钩月前飞过。简风子不挣扎,也不呼救,好似昏了过去。“小风!——”居狼望着那紫袍人,正要飞升上前去救,那紫袍人却道:“我劝你先去看看沈渊的好,免得耽误了时间,就永远看不到他了,妖域之主。”居狼怒得凤目通红,红血丝瞬间长出,从眼球边缘爬到漆黑不见底的瞳孔。他用力地狞视那人,修长的脖颈上青筋突起,双手暗自握拳,“简松箱里那只女鬼是你!小风初入尚池城遇到的那股阴风、叶岚和琉珠都是你的安排!你专门等着今天,是吧师琉璃?”“哈哈哈——”师琉璃破空长笑。耳边笑声还没消散,居狼踏着月色朝悦神司奔去。……根据琉珠的指引,安之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跑去。昏暗的大街,忽地眼前一亮,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去。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泛出淡青色柔和的光芒。这是一座足有七层的仿古角楼,里面灯光大开,照亮前后每一个角落,连悬浮在眼前的灰尘都看照得清楚。眼前,悦神司清冷地高耸在月色下,楼前是一片浅水,水面开着朵朵白莲,浮动银色散碎的月光。秋风吹过,那水看似凉意十足。这栋建筑安详而宁静,静谧得仿佛早就已经恭候安之多时。安之淌水而过,一只脚刚踏入悦神司内,忽见一把白骨森森的刀向自己杀来,瞬间到了额间。他呆住,吓得一动不能动。忽然,何梦访把脸凑到跟前,持刀挺近。刀光如一条蛟龙般快速游过,一团青色的身影狼狈地逃至角落,满脸惊骇地望着何梦访,仿佛对面是一只刚从鬼域逃出,专门来杀的厉鬼。何梦访的确早就死了。这是折丹。在鬼域,他与戴面具的人用脊骨刀杀自己一次不成,这次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