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一声叫喊突然传来,“武家制器师开始造圣器了!!”只听那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皆转身看去,只见一大群人汹潮澎湃地冲来。他们脸上挂满笑容,情绪很喜悦。怕冲撞到自己,四人自觉地退到街道旁。一众人踢踏而过,仿佛跑过一群马,竟震得脚下土地微微颤动。“哇,什么事儿啊这么激动?”安之看着脚边不断上下跳动的石子,不解地问道。赤子厄道:“看看去。”四人提步向人群走去。走进,只听喧闹的人群中传出一番议论;“昨天悦神司传令,今年净潭祭祀足足需要三十副圣器呢!”听语气,那人似有些自豪,好像那几十副圣器是几十条黄金打造而成,每副重达千斤,价值连城。“这儿又得是一片血海了哟——”另有一人冒出一句带一点点担忧的话。又立马有一群人用一副满不在意的轻蔑语气道:“净潭祭祀一年一度,才三十副而已,不多不多,又不是些值钱玩意儿。”安之听得云里雾里,只想弄清楚他们口中圣器是什么。抬眼只见一大群围观的人,水泄不通,他踮脚引颈,往人群里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一气之下,纵身翻至一旁的屋顶上。这下视野开阔不少,又忽听飒飒风声由远及近,轻盈地落到自己身旁。轻轻偏头撇一眼,是居狼跃至屋顶陪他来了。安之没再多注意力分给居狼,紧紧地盯着远处。围观人群中有块圆形空地,寥落地摆着些巨大的笼子。安之眯眼数了数,刚刚好三十只,每只都被黑布笼着,根本看不见笼子里关着什么。笼子旁,有一位人在走动。安之猜,那人应该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武家制器师”。只见制器师缓步行走在笼子与笼子的间隙间,时不时伸手掀开黑布一角,弯腰往里察看一眼。在看过不少于十只笼子后,他终于锁定一只笼子。他一把掀开黑布,打开笼子铁门,连拖带拽地拉出里面的东西。“那是!”安之眯起的双眼瞬间瞪圆,诧异地惊呼道:“那是人啊!!——!”话音未落,人群外飞掠出来一道桃粉色人影,轻飘飘而又不偏不倚地落在制器师跟前。“说是圣器,原来是红馒头!”安之怫然大怒,咬牙冷声唾骂一句,飞身至制器师身边。居狼不喜多说话,亦步亦趋,紧跟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落到人群中间的空地。不待他们走上前,那位身穿桃粉色裙装的女人说道:“武梁,你是助纣为孽,不是在救他们。”安之道:“武梁,那位制器师的名字?”居狼淡淡道:“应该是了。”然而,不等武梁开口,围观的人却乱哄哄地朝女人喊道:“椒琳,你少在装好人惺惺作态!”“作为悦神司司主,有关祭祀的事宜都由你下达,用得着在这儿又当又立,装给谁看呐!”语毕,一众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安之疑惑,双眼盯着椒琳。只见她神态自若,问心无愧,脸上没任何表情。她的气场稳重,松柏之姿,腰背挺得笔直却不僵硬。沙场女将,坚韧干练,英姿飒爽,大抵如她那般。她认真地说:“悦神司司主传递命令是本职,不想见自相残杀是道德。如若早早放弃这些残忍规矩,这种命令也不复存在。”人群中站出来一位,他道:“用什么做圣器,应向神请示,要怪就怪他沈渊太嗜血!”听闻,安之愤愤闷,“不知是谁又当又立……”“亡者不语,向死人请示……哼哼……”椒琳没往下说下去,转而以两声讥笑代替了要说的话。安之听出那笑声中的讥讽。虽说终于有人愿意为沈渊说上两句公道话,安之听了心里挺爽,但总听到“死啊死啊”的这种字眼,欢悦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正当众人把注意力放到椒琳这里时,忽听见武梁“啊”地一声凄惨的嘶鸣。“杀人了!——!!”霎时间,所有围观看戏的人尖叫着四散而逃。瞬间,这方空间里除与安之同行的四人与椒琳,其余之外没留下一人。武梁弯腰去抓笼子里的人时,叫那人将一只眼睛捅爆了。眼前喷溅出一道艳丽的弧线,安之下意识后退一步。哗啦一声,低头看去,约一步之遥的地面上,洒落一片鲜红,空气中弥漫出浓厚的血腥味。武梁倒地,捂着眼睛嘶吼。还未等安之反应过来,赤子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围观人群所处的地界掠来。完全是碾压对方的实力。他伸出一只手扼住杀人凶手的手腕,反拧至后背,另一只手掐住凶手后颈,整个后背带动手臂肌肉猛地一用力,直接将人押在坚硬的石质地面上。他将膝盖跪压在凶手背部,说道:“难怪老远闻到骚狐狸味,原来真有一只狐狸!”听闻,安之转目看到凶手,是位小女孩,瘦瘦小小,衣衫褴褛。她被压在地上一点不能反抗,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措。手中紧紧握着凶器,是一根管状物,染满鲜血,看不出是什么。“会不会弄错了。”他走上前说道,“我看她完全不像妖嘛。”“化成灰我都能认出这帮臭狐狸!”赤子厄恨恨道,“狐狸生性狡猾,擅长幻化与制造幻境。为达目的,他们幻化成什么都不足为奇。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狐?我这就让你看个究竟!”说完,他抬掌,作势要劈下去。无论如何,安之所见只是一位小女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便下意识地伸手去阻止赤子厄。拦下劈落而下的手刀,一股巨痛从小臂流窜至大脑,瞬间,他脸上的血色猝然消失。“安之!”温言大呼一声,提步赶来。赤子厄心下一惊,脸色煞白,猛地收回手,恨铁不成钢地大声愠怒道:“你是猪吗!”居狼也闻声赶来,只见安之右手在细微地颤抖,他眉头微微一折,便要查看安之的伤势。他的手指刚碰到安之的小臂,安之呲了呲嘴,拧着眉头道:“赤子厄下了杀手呢……”赤子厄愠道:“愚善!这狐狸伤了人,理应斩杀。莫非,你怀疑我认错了?”安之垂眸看到女孩。此刻,女孩也盯着他。二人于尚池城清朗的阳光下对视着。他在女孩的眼底看到恐惧之外的情绪,是对活下去的坚定追求。他不知道这女孩是不是妖,也不知道刚才的举动对不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无辜而死。“我……”安之叹口气,无言可辩。“无论对方如何,拥有善意的人都不该被讥讽。”椒琳突然发声:“净潭祭祀所用圣器,皆为哑男哑女制成,且是刚成年尚是纯净完整之身的少年,绝不存在妖。”赤子厄也坚持自己的判断,“她定是狐!”从见到女孩开始,他的言语中便蕴藏了巨大恨意。“叶岚——叶岚——”正当安之与赤子厄僵持不下的时候,几人身后忽地传来声声呼唤。“严舒!”椒琳望向来人,喜悦之情溢于眼底。恍惚错觉,仿佛刚才那位女将之姿的椒琳被藏了起来,转而代之,是另一位邻家女人。安之心下自叹道:不论男女,有了心上人,变化都极大。正当他猜测椒琳会迎上严舒,没成想两人对视一眼,严舒竟停下脚步,原地不动,不再上前,并回转过身体不看她。见严舒此举,椒琳也翻脸如翻书般快速,眸中情绪迅速冷却下来。见状,安之大惑不解——两人有什么愁什么怨?忽听远处传来“踢踏踢踏”的声音,好似谁正迈着小碎步在这块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