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居狼道:“就在夏欢的房间传来。”闻言,安之掀开被褥,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赶紧叫居狼带他去找夏欢的房间。居狼却弯腰,在帮他提鞋子,“不要着凉了。”安之顾不得那么多,拉上居狼的胳膊就走。夏欢的房间就在董天逸家庄园的三楼。安之推开房门,只见里面情景与他那日破窗而出,去找典山报仇时一模一样。窗户破碎,风倒灌进房间,窗户随风而慢慢鼓动。玻璃碎屑铺满一地,夏欢就赤脚站在玻璃上,鲜血晕染了脚下。他从破碎的窗户望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木讷而呆滞,任窗帘在身上拍打也无动于衷,更不知道脚下的伤势。“发生什么了?”安之正要上前,拉过夏欢,离开那堆的尖锐玻璃碎,居狼却一把拉过他,提醒道:“你还没穿鞋。”安之低头看看双脚,果然□□。他这才反应过来,拿过居狼一路提在手上的鞋子,匆匆穿上,然后去到夏欢身旁。他拉起夏欢肌肉紧实的蜜色胳膊,“走走走,跟叔叔走。你这傻侄儿,站在玻璃渣上不疼啊。”夏欢甩开安之的手,身体不动如山,依然站在玻璃渣上,任尖锐的刺刺入脚下皮肉,血肉模糊。安之反问:“我抱你走?我可抱不动。”“少占我便宜。”夏欢回头瞪了眼安之,才道:“谖竹就是赤欢——”他的语气十分地丧,悔不当初,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明明认得我,却不愿意与我相认……他定对我失望至极……”安之一脸懵,问:“你又怎么知道谖竹就是赤欢?”夏欢道:“是他告诉了我。”安之摸摸后脑勺,一脸不理解,“就算谖竹就是赤欢。他以前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揭身份。”夏欢只回一句:“爱信不信!”……安之语塞。夏欢对谖竹本就莫名地心生好感,这件事连旁观者安之都看得出来。可他却很爱赤欢。赤欢的死让他杀死了对以后遇到心动之人的所有可能性。哪怕他有点喜欢谖竹,在不确定他是不是赤欢之前,他依然理智地对待这份好感。爱怎么理智?爱是荒唐而冲动的,充满活在当下的激情。当激情退去,才会去思考以后,而这个时候,相爱的人往往已经步入婚姻的殿堂,或者已经因为激情的退却而离开彼此。夏欢与谖竹方才认识,正是充满激情的时期,而夏欢却一再等待谖竹是不是赤欢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答案浮出水面,可他的这份理智早已杀死了爱本身。咔嚓——地面的玻璃碎渣发出细微的声响。夏欢提步,踩在渣子上,向大门走去。“去找谖竹?”居狼问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夏欢答道:“他说他要去尚池城。他说那位带着从叔父体内释放出的那枚魂魄的人一定会去尚池城。他要抓到那人,与他对峙,问问他世间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法。”“我与你一起去。”安之提议道。“不行!”居狼替夏欢拒绝了。“为什么?”安之疑惑。居狼着急劝阻安之,语气极快,“青衣白发,祸世之兆。尚池城个个清楚沈渊的模样,你这样不做打扮便入尚池城是自寻死路!”说着,他的语调终于和缓下来,“先让夏欢去尚池城吧。你若执意,我便帮你乔装打扮一番,陪着你去,可好?”听完这席话,安之心中已经有数了,答应下来:“好吧。”“咳咳——”夏欢突然咳嗽两声,扶着腰,身体摇摇晃晃站不稳,就要摔倒。居狼伸手搀扶,关切道:“没事吧?”安之道:“他是人神一族,不老不死,早不会生病了。”夏欢道:“谖竹身上有一颗阴夷丸,他说是替叔父保管的。还说,当时逸舒君被你气跑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原因是逸舒君只给你一天一夜的阴夷丸,你嫌时效太短不够,在逸舒君手里抢了颗七天七夜的。”安之颔首,“是有这件事。”夏欢嘴角抽搐,“七天七夜!”安之不明所以,“补品当然是越猛越好。阴夷丸是我给居狼求的补品,代谖竹帮我交给居狼。”“呵呵哈哈!”夏欢换了个姿势,叉腰一笑,“我真低估你俩的能耐了!”说罢,先行去往尚池城找谖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居狼脸颊爆红,熟透的虾子似的,从脸颊红到脖子,再到耳尖,连带眼尾也似涂血了。安之走到居狼身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时候我以为你的心上人是谖竹,刚巧你又老跟在我身边,冷落了他。后来我从庄园里醒来,谖竹跟我说什么:‘不要辜负了居狼对你的一片赤诚’,我合计是你因为救我而受伤,他找我兴师问罪来了,就拜托赤子厄要了颗强身健体阴夷丸。”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安之真相,迟疑半晌,居狼才道:“你知不知道阴夷丸是什么?”杏眼里透露出不染世俗的干净,安之道:“强身健体用的啊。”居狼长叹一口冷气,“阴夷山有淫羊,一日百遍,脯不可食,但著床席间,已自惊人。”“但著床席间……嗯?!”安之低声重复一遍,圆瞪双眼。--------------------041游戏的另一个玩家夏欢沿着庄园灰白色大路离开的背影尚在安之眼中,耳畔却响起系统的声音:【您在辞叶镇遗漏了重要线索,此线索可帮助您开启另一条支线,并快速通关哦~】自从复活,原本态度冷淡、语气冷漠的系统,变得亲切而热烈起来,弄得安之不太适应,头皮一阵发麻。待身上鸡皮疙瘩消退,他才询问:“什么线索?”横竖想不起来,他直接向系统提议:“干脆点直接告诉我。”【好的哦,亲~】系统说完,一面大大的虚拟屏幕便跃然于安之眼前,刹那间,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屏幕里的画面。时间在他被付游劫走的那天晚上。地点则就在他现在所在的董天逸庄园中。“找死!”只听赤子厄低声咒骂一句,跟着纵身飞出庄园大门,进入黑暗,去追杀他口中那位找死的人。当时,安之对他的突然离开表示不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去的方向。安之不知道的是,那位被董天逸生生掐死的妻子正从庄园里悄然现身,并出现在他的身后,向他靠近。一旁,董天逸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凝固,脸色唰地一下白下来,一双眼睛固定在自己已死的妻子身上,眼珠跟着妻子的步伐而转动。也不知是看见死去的妻子又重新出现在眼前而感动的,还是被吓得,他直勾勾地盯着妻子的脸,瞪圆了双眼,眼珠好似要跳出眼眶,嘴巴微微张开,整张下巴与下唇不停地细细颤动。妻子一面悄悄向安之靠近,一面举起一只手,束起食指,靠在唇边,向董天逸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提示。得到提醒,董天逸立即将微张的嘴巴闭紧。一人一鬼已经串通好了,可安之尚未察觉到身后的小动作,依然看着门外,还在心里暗自吐槽赤子厄嘴臭,没事儿干骂人。呼——董天逸的妻子朝安之耳边轻轻吹口冷气。安之摸摸耳朵,转过头看去。她趁机伸手勾了勾安之的下巴,笑道:“双花庙女神娘娘。”虽是女子,却发出了形同少年的男声,低沉却不浑厚,如还未受世俗浸染的少年,声音清冽而轻佻。说罢,她便同赤子厄一般跳入庄园外的黑夜中,再寻不见踪迹,只留董天逸出声挽留,哀嚎道:“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