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宋宥交握的双手都在颤抖,“小儿生来体弱,生性纯良,臣与夫郎不忍见他远嫁别家,已经决定为他招赘,想来是无福高攀五皇女殿下了。”宋杬卿:母亲好样的!凌陌玦略加思忖,便知晓宋相的想法。“宋相可是看不起吾?”凌陌瑜气得面色扭曲,眸中生了几分阴翳,“普天之下,哪有女儿尚在,还替儿子招赘的说法?”“自古以来,都是膝下无女才为儿招赘,宋相育有二女,还怕不能颐养天年吗?”“难道吾的身份,还配不上宋小郎君不成?”她可是五皇女!最有可能成为太女的人!宋宥竟用这种借口来拒绝她的提亲!“好了,”凌帝声音中带了几分愠意,“陌瑜,此处是青昭宫,不是你的五皇女府。”凌陌瑜反应过来,心下懊恼,忙道:“儿臣鲁莽,还望母皇赎罪。”凌帝笑笑:“宋相爱子之情,朕深能体会,琴宁那孩子让朕颇为头疼啊。”琴宁乃凌帝十二子,今年十三岁,极得圣心。宋宥忙道:“不敢不敢。”凌帝一挥手:“都下去吧,此事不必再说了。”凌陌瑜心中再如何不忿,也不敢不听凌帝的话,只得退下了。宋杬卿安然无事地回了座位,让崔白月拉着手好一番安慰。他接收到秋舒担忧的目光,浅笑着摇摇头,再一偏头,对上凌陌瑜的视线。宋杬卿被她眼里的势在必得刺得心里不爽。她什么意思?他是什么物品吗?晦气。宴会后半场的气氛略有些尴尬,凌帝干脆提早放人走了。反正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宋宥走快了些,叫住凌陌玦。“今日多谢宣王殿下解围。”宋宥真心实意道。“宋相言重了。”凌陌瑜不可能看着宋杬卿所嫁非人。宋宥道了谢便离去,若待太久让有心人瞧见,不知道会传些什么消息到陛下耳中。外面不比宫内暖和,宋杬卿一出来就被青栀披上氅衣,手中也被绿芮塞了个手炉。红玉掀起帘子,让他进去。回府后,宋杬卿又被家里人连番安抚,心中自然觉得暖暖的,梳洗一番就睡了。五皇女府。“滚!都给吾滚出去!”凌陌瑜将桌上茶盏尽数扫在地上,双目赤红,阴翳十分。回府路上,她被容太傅叫过去大骂一顿,说她不该擅自行事,惹得陛下不愉,近期让她闭门思过。可是被祖母斥责的怒气远远不如宋宥当众拒婚来得更甚。她眼眸变得幽深阴暗,一股执念滋生。宋杬卿就该是她的!来送茶的侍儿吓得脸色苍白,连地上的碎片都不敢拾起,直接退了出去。门外人人战栗,议论不止。“这可是殿下近来最喜欢的侍儿,还以为会被收为通房呢。”“不知发生了何事,殿下如此大怒。”“今日随殿下赴宴的只有秋侧君,不如我们一同去问问?”“好,秋侧君素来和善,想必会告知我们发生了何事。”于是几位侍君一同去了秋舒的院子,却让人挡在外面。秋舒的侍儿笑得恰合礼数:“诸位侍君请回吧,侧君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诸位侍君无奈,只得回去了。有人嘀咕:“什么先歇下了,肯定是诓我们呢。”秋舒确实没有睡下,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可不希望元元嫁给五皇女来受苦,幸好宋丞相推拒了。招赘……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秋舒以为宋丞相都这么说了,五皇女应当打消了那个心思,却没想到,五皇女对宋杬卿的执着,却是愈加强烈。今夜之后,五皇女当众求娶宋家郎君被拒的消息传遍京城。有人笑宋相不识好歹,亦有人讥讽五皇女不知天高地厚。宋杬卿依旧窝在家中当米虫,偶尔听听京城各家八卦。某日,红玉冲进来告诉他:“公子,我听闻五皇女遣散后院了!”--------------------宋杬卿一愣:“你说什么?”红玉重复一遍:“五皇女遣散后院了!”宋杬卿攥紧锦帕,忙问他:“那秋舒哥哥呢?也回了秋家?”红玉摇头:“没有,除了秋三公子,其余人全部遣散。”“啊?”宋杬卿蹙眉,转念一想,也是,秋舒哥哥怎么说也是侧君,不是说遣散就遣散的,秋侍郎也不会同意。宋杬卿栽在软榻上躺着,微微发怔,也不知道秋舒哥哥在五皇女府过得怎么样。五皇女府。秋舒院子里碳火烧得正旺,偶尔发出点声音。一个中年妇人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同秋舒回禀道:“侧君,这些是新买来的侍儿。”她身后站着十几个刚从人市买来的人年轻男子。“好,辛苦马管事了。”秋舒淡淡道,手中拿着几张纸细看,他身后的祈燕浅笑着上前将一个荷包放入马管事手中。马管事面上笑意真切许多,忙站在一旁侯着,心里更觉得这位侧君不容小觑。虽然看着是个良善可欺的主儿,可是手段却不俗。他一进府就得了管家之权,将后院诸位侍君管理得服服帖帖,府中下人也不敢造次。如今家主为了宋家郎君遣散后院,却独留下侧君一人,可见他的手段。前些日子凌陌瑜将后院其他人都遣散了,连着一些外貌不俗又颇有心思的侍儿一并发卖,府中伺候的人一下少了许多,今日马管事便立即去人市买了许多侍儿来。秋舒浏览着纸张上的消息,视线在看到某处时一停,扬声问道:“谁是‘小星’?”人群中出来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回……侧君,我是。”秋舒打量了他两眼:“这名儿不好听,换成‘白芷’,以后就去后厨做事。”“是。”剩下的人,秋舒按照之前的人数分派了,最后又敲打了几句才让人下去。腊月初二,一张请柬被送到宋杬卿手中。宋杬卿打开一看,讶异道:“丁珴的及笄礼?”“我和他不太熟,怎么会邀请我?”青栀说道:“公子,来送请柬的似乎是丁大公子的侍儿春月。”“这样……”宋杬卿想了想,“既然人家都已经邀请了,那我就去吧。”就是不知道丁家的伙食怎么样。他还问了爹爹他是否会去,爹爹说:“你母亲与丁大人无甚交集,我让人送份礼去就是了。”“人家公子既请了你,你就去玩玩儿,注意别着凉了。”宋杬卿乖乖应着:“好。”腊月初七,宋杬卿乘马车来到丁府。他今日穿了新做的缀了流苏的湘叶色衣裳,不会太惹眼。外面还下着小雪,青栀撑着伞,扶着宋杬卿下了马车。他手里揣了个暖炉,身上披着皦玉大氅,倒也不觉着冷。丁府大门挤满了人,个个面带笑意,似乎相谈甚欢。其中一个衣着富贵、笑容可掬的妇人招呼着众人移步。宋杬卿最后才瞧见了丁珴,即使是他的及笄礼,他也打扮的极为素净。头上只插着一支珠花白玉簪,身穿缀花星郎衣裙,衣领处半旧的毛领倒是将人衬得愈发清丽。丁珴见到他,眼中明显带了几分惊喜,迎上来:“宋公子,快快进来。”“我刚刚已经听了宋家送了礼来,以为你不会来了。”宋杬卿眸中带笑:“不一样,我收的请柬是你写的。”他从绿芮手中接过锦盒,再递给丁珴:“生辰快乐。”丁珴明显愣了下,接过来交给一旁的春月,转头招呼道:“去屋里坐坐吧,外头冷。”宋杬卿跟着他走,走到一个僻静的院子里。屋内光线不太好,比较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