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陶书容颤声道。林牧远走近她,把手探在她的额头,松了口气道:“还好,没发热了。”他又坐到她身旁,才淡淡道:“大夫说只要发热不再反复,就无大碍了。”陶书容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林牧远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今日是端阳了。”陶书容恍然,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你有力气吗?可要出去走走?”林牧远又道。陶书容愣了片刻,随后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林牧远。“想去就可以去。”林牧远笑道。陶书容自然是高兴得很。逛街啊,她早就想去了,又是过节,哪怕是病入膏肓也得去啊!“稍等我片刻。”陶书容艰难发出声音,随后奔到镜前,挽了个发髻,用竹簪固定住,又取出胭脂,在脸颊和唇上各点了一点,轻轻抹开。完成了这一套动作,正举步要走,才察觉自己还得换衣裳。她又奔向屏风后,悉悉索索地捯饬了一通。再出来时,林牧远已站在门外等着她,他脸上带着笑容,道:“很好看。”陶书容也跟着他笑,关上门便朝集市走去。已是下午了,集市却还是人头攒动。林牧远撑着伞,陶书容走在他旁边。集市拥挤,他们二人并排前行,实在艰难。见路边商铺门上都挂了艾草,陶书容想起了往年端阳的时候,家里也是要挂艾草的,只是今年在外头,想挂艾草都没地方挂。陶书容见一旁的小摊上摆了一排香囊,她随便瞧了一眼,却听见摊主朝她吆喝道:“姑娘,是不是要看看艾草香囊?”陶书容走到摊前,想仔细问一问,嗓子却疼得厉害,正打算清清嗓子,却听见有人帮她问了。“这香囊里装的是艾叶?”问话的自然是林牧远。摊主殷勤笑道:“是啊,这位公子,如今端阳,蛇虫都出洞了,艾草驱虫避邪,带在身上对人有许多好处咧!”林牧远点点头,望向陶书容。陶书容挑了三个拿在手中,付了钱,那摊主连声道谢。大地方就是好啊,连小贩都格外殷勤客气。林牧远已往前走了一步,陶书容拉住他的衣袖。他回过身,见陶书容将一个艾叶的香囊挂在他的腰间。他有些不解,却也不动,任由她处置。挂好了香囊,陶书容抬头,见林牧远正低头看着她,她笑道:“保平安的。”林牧远也笑。两人挨得有点近,陶书容不自觉地有点脸红。林牧远又把手放到陶书容头上,陶书容顿时慌了,想推开他的手,却不如他力气大。“没发热,可能是晒着了,你得离我近些。”林牧远认真道。陶书容心头一暖,依言往前半步,离林牧远更近些。人太多,实在是走得很慢。陶书容又被路边摊子上的五色线吸引了,摊主依然殷勤,忙问道:“姑娘是要五色线么?”陶书容点点头。“姑娘要多少?”小贩又问。陶书容也不知要多长比较合适,她转头看向林牧远,林牧远正在关心他举的伞能不能遮到她,并未注意到她在看他。陶书容一笑,大致算了算,便向摊主道:“五尺罢。”摊主倒是不介意她声音嘶哑,忙量了五尺五色线,包在纸中,递给陶书容。陶书容付了钱,点头道谢。陶书容见前面更是拥挤,半天都挪不了一步,便有些犹豫,她望向林牧远。林牧远瞧见她的眼神,立即会意,问道:“嫌太挤了?”陶书容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林牧远道。回去也同样拥挤,只是路程要短很多,毕竟他们才刚刚进入集市。离开了集市,林牧远又道:“听说今日有龙舟竞渡,此时应该尚未结束,我们可以去瞧瞧。”陶书容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是十分情愿。要去河边,她有点儿尴尬。不过再往前走,那些尴尬害怕就通通烟消云散了。河边热闹得很,里里外外都是人,河面上动静也不小。只是前面人太多了,陶书容站在人群之后,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人声和水声。陶书容有些沮丧,水都看不到,还妄想看龙舟?林牧远见她如此,也大致了解她的心情,便开口道:“我们可以坐到树上去,那儿高一些。”陶书容心头一惊,后退半步,正想拒绝,却听见林牧远柔声道:“这次我会护住你。”☆、五彩长命缕陶书容只得点了点头。她若再推辞,只怕林牧远会觉得她嫌他武功不好,甚至可能会觉得她还记恨着他让她掉下水了。树上视线果然好了很多,只是旁边人群不善的目光也有点多。之前树上都是被孩童占领了的,只是孩子们没耐心,看了两轮便走了,如今让陶书容占了便宜。周围的人见两个成人坐到了树上,大约是觉得不妥,反正有人议论,还不时有人看向他们。陶书容尴尬起来,这可怎么办?“他们只是妒忌。”林牧远凑到她耳边轻轻道。陶书容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来也是,这树粗壮稳固,她们坐一坐也不会怎样,他们非要议论,无非是他们自己没能找到个好位置。不过若是下面的人知道林牧远说他们是妒忌,不知道会不会上来打人。陶书容不再觉得尴尬了,害怕也少了许多。她看着几队龙舟从远处破水而来,心中顿时开阔了许多。她一生大约看不了多少次龙舟竞渡,他能陪她看一次,真好。林牧远怕她掉下去,双手环成圈,放在她的腰间,却未紧贴着她。她往林牧远的方向挪了挪,更挨近他些。“害怕吗?”林牧远问道。陶书容摇了摇头,却也不打算挪回原位。林牧远嘴角噙着笑,不说话,只是放松了双臂,任由它们紧挨着陶书容。两人望向远处,静静地看着龙舟。划在最前头的龙舟已经快靠近终点了,两三条龙舟紧随其后。划在最后的,只隐约能看见,在陶书容眼里,暂时只是个会移动的“小黑点儿。”众人屏息以待,只见先前划在最前头的那条龙舟始终未被超越,最先掠过终点,紧随其后的几条龙舟也还是按着刚才的顺序一一到了终点。毫无波折,也毫无意外。观众们大多觉得无趣,但是看也看了,还是得等最后一条龙舟到达。最后一条龙舟还离得远,人群骚动起来。陶书容此时大致能看出龙舟的形状来,心觉不妙,那龙舟似乎是进了水了,只剩浅浅的船沿露出水面,船身入水的部分远多于其他龙舟。林牧远也微微蹙眉道:“那船出毛病了,吃水明显有问题。”陶书容听得此言更觉严重,便开口道:“你先将我放下去,若是等会儿那龙舟出事了,你好去救人。”这话稍长了些,陶书容声音嘶哑,讲到话尾,几乎没了声音。林牧远笑道:“划龙舟的都会水,多数都是好手,若他们真落水了,也不必我去救的。”“既然如此,龙舟都坏了,他们怎么不弃了船,游到岸边来呢?”陶书容问道。划这样的龙舟,要费多少力气,如今胜负已定,如此挣扎有何意义?“将龙舟划到终点,不止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使命,哪怕是龙舟坏了。”林牧远道:“况且,一条龙舟上有那么多人,旁人都在奋力往前划,谁能开口提弃船之事?”陶书容点点头,顿时理解了那舟上的人此刻的心情,也确定他们不会有事,这才安了心,又抬眼瞧向那条龙舟。“要不要先回去?我们出来好些时候了,不喝水你嗓子痛得厉害。”林牧远问道。陶书容摇了摇头,望着那龙舟,轻声道:“等它也到终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