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司幽起身,忍着眼泪,提衣对王家妇人一跪。
“夫人及尊府王先生大恩,在下感激不尽,待顾重明苏醒,在下再去府上专门致谢。”说着就要叩头。
王家妇人大惊,站起来连连后退,“大人这是做什么?!奴家不敢……”
“夫人受得起。”
司幽坚持叩首,伏在地上,泪水蔓延。
“因为顾重明是我的夫君,我……便是他的妻子。”
当夜,司幽命镇城官员调出顾重明及孩子的户籍,今后的路,他想好了。
他拿着户籍册,只是随意翻开看一眼,泪水再度汹涌。
白纸上,工整的小楷清清楚楚地写着——
顾重明,年二十七,承宣四年归入云潭镇城,有一子,名司念。
第45章深深爱着傻书生
司幽站在山坡上,眼下四山环绕的深洼寒潭,便是云潭砚坑紫星谷。
他听说过名砚的雅名,也知道这里的盛名,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一处生机勃勃之地,可如今亲临目见,才明白这虽不是监牢,却比许多监牢更苦。
南境阴湿,初春寒凉,砚坑中的劳役却光着上身,仅着单裤草鞋,有的甚至光着脚板。
他们背着分为小格的背篓,其中分门别类放置着锉刀、钻头、银针、绳索、抓钩与砚石等。
他们深入寒潭,攀爬峭壁,在绝险之地一呆就是许久。
他们的身上的确布满伤痕,亦有肌肤肿胀溃烂者,为了生计仍苦苦坚持。
一眼望去,他们大多身材高大结实强悍,可顾重明……
司幽的心就像被人捏在手中肆意折磨,他后悔极了,他当初就该救出顾重明直接私奔,或者是坚持与他同罪共罚。至少那样,他可以保护他和孩子,让他们少受些苦,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即便艰辛,亦可作乐。
司幽望着眼前,心中悲凉。
他童年虽惨,但却锦衣玉食,从未为生计发愁过,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世上最浅显也最悲哀无助的苦究竟是怎样的,他根本想象不出顾重明和孩子来到云潭砚坑会面临怎样的境况,他还以为,朝廷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回想在北境借酒消愁酩酊大醉的夜晚,他自以为痛得无法自拔,却不知那些时候,顾重明和孩子正身处峭壁寒潭之中,为了一口水一碗饭而拼命。
他自以为可怜,以为有怨气就要威风地发泄出来,竟不知积攒了一身苦楚与伤痛的顾重明,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完美地遮掩,然后报喜不报忧地对着他微笑。
他、他有什么资格轻言痛苦?!
他居然还同顾重明生气,还小心眼儿地揣测顾重明的心意……
“将军。”
司幽闻声转过身,是自己的副将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