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梵清进到门里,常家昱拿着纸抬起头,两个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煤炉子时不时发出次擦次擦的声响。
半晌,宋梵清走过去,沉默地接过了那几页草稿纸,放到桌上,视线落在上面的名字上,他低声说:“你应该猜到了。”
常家昱有些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倒从来没有想过,宋梵清喜欢的人,原来是费东。只是此时再一想,又依稀能领悟到缘由。
费东年轻的时候在军队服役过几年,后来退伍,仍然和军队的一些朋友有联系,关系最好的就是宋梵清的爸爸。后者在离开部队之后成为了一名敬业的人民警察,在数年前的缉毒行动中不幸被毒贩击杀,因为种种原因并未拿到抚恤金,宋母和宋梵清生活得很艰难。
得知他们的困境,费东联系了宋母,这些年也一直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宋母的性格自强坚韧,不愿意给他人造成麻烦,只在必要的时候才愿意接受帮助。
多年的陪伴,对于宋梵清来说,费东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发展成某种感情也并不奇怪。
不过很显然,费东还并不知晓这些。
房间门关上,风雪被挡在了外面。
常家昱翻了几页课本,看到宋梵清仍然看着桌子上的纸,抿了抿唇问道:“对于将来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宋梵清抬头,很快又垂眸将纸叠好,即便只对视了一眼,常家昱仍然能够看道他眼底的清明与了然。
重新拿了几张草稿纸,宋梵清拿起笔,面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常家昱有些讶然,但没有多嘴,也拿起笔看起了书本。
两个人都发现了彼此的秘密,常家昱没有保留,吃过午饭,做完第二份卷子休息的时候,他坦诚了自己喜欢严钧的事实。
他们搬了凳子坐在窗边,看院子里的雪纷纷扬扬地下,将每一处能承接住的地方都盖上了一层,空气看上去雾腾腾的。窗户上水汽氤氲,用手掌抹几下才能看清外面的情景。
常家昱用手拨了拨窗缝,轻声道:“我还没有和他说过,但是也没想到怎么说。”
要是直接说“我喜欢你”,不可预料的结果实在是让人有点心虚。
严钧对他很好,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好了。但是常家昱却觉得,这种好更多的还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他在感情上几乎是一张白纸,可也知道严钧对他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也没有表露过多余的情绪。
宋梵清和费东似乎与他和严钧的关系相似,但人家是相处数年,又有上一辈的情意在,而他和严钧之间的联系却太容易被隔断。
常家昱这样想着,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了。
他将窗口开了一条缝,在钻进来的一缕冷风中转了转脖颈,意识清醒了几分,就听宋梵清道:“你大学准备去哪儿?”
常家昱想了想说:“具体还没有想法,成绩够哪些大学,到时候再看情况挑一个,你呢?”
“我想考T大,读工科专业,读完研或者本硕连读再出来就业。”
“你计划好长远,我还没想那么多。”
宋梵清牵了牵嘴角,笑容干净。
他和常家昱脾性相投,但是生活背景却完全不同。
他的少年时期像是蒙着厚厚的雾气,也如同一直处在穹顶之下,而常家昱的成长却是顺畅敞亮的。现状很好,人很少会尝试做些严肃的计划,因为顺着原本的路走就已经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亦或者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费太多心思谋划未来。
“小清!”门突然打开,宋母站在外面笑道,“你费叔叔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常家昱听到了费东的声音,片刻后便看到他立在了门口。
费东今天穿了一件深褐色风衣,脚上是黑色的牛皮靴,眉目被风雪浸润,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他将靴子底的雪蹭在门口的垫子上,走到屋里才看到常家昱,有些意外地说:“家昱也在啊。”
常家昱问候过之后说:“我们约着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