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张翠翠!”老班随意地扫了我一眼,转身问道——显然,他一时间没能认出我。老班的反应似乎在同学们的预料之中,他们哄堂大笑起来,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她就是啊!”
我有些尴尬地低着头呆在那里,心里一阵腹诽:我说我不扎,你偏要我扎,现在好了,都丑得认不出来了。老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眯着眼看着我,似乎在很认真地确认我就是张翠翠。末了,他说了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他说,“这样多好,明明这么漂亮。”
这句话像凭空响起的一记暴雷,将我劈晕在原地。我晕晕乎乎地坐在座位上,回味着老班的话。老班是个品性纯良的中年男老师,在学校年年评先进的那种,所以我相信老师的人品,干脆利落地排除了他故意说反话讽刺我的可能。那么,究竟是什么促使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呢,我实在费解。我左思右想、苦思冥想,终于在放学铃响起那一刻得出了结论:审美代沟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放学后,我一如既往地收拾好了东西便在教室后门口等叶凉。忽然,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我以为是叶凉,便笑着回过头去。然后,我的笑和我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蒋天泽一行人将我堵了个严严实实。
早就料到我这样嚣张的挑衅会激怒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动手这么快。
“我想……”蒋天泽愣愣地看着我,一贯狠厉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羞怯。
“换个地方可以吗?”不要在这里动手。我忍住想哭的冲动,冒着“大逆不道”的危险抬头直视着他们。闻言,蒋天泽身后那群男生纷纷不怀好意地冲蒋天泽吹起口哨来,眼神里淌着□□裸的猥琐。这种眼神让我头皮发麻,我宁愿他们直接上来给我一巴掌。
“可以呀!”蒋天泽嘴角衔着一抹笑,随口说道,“地点你定,你说哪里,我们跟着就是了。”
于是在我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顶楼的男厕所门口。
顶楼没有教室,思维健全的人也不会特地爬到顶楼来上厕所。所以,这个地方便成了施暴者聚集地。我轻车熟路地为他们找好施暴地,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为屠夫备好屠刀,姿态荒唐得可笑。可是,我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被打时脸皱成一团的丑样子,不想让其他人听到我被打时嘴巴里发出的难听的□□声罢了。
“开……开始吧。”我以为身经百“揍”的我已经足够坚强了,可从吐出第一个音节的那一刻起,我的声音便颤抖得不像话,眼泪也没骨气地一个劲儿往下掉。
“不是……你哭什么呀?我没怎么招你吧?”蒋天泽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似乎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意图,他的语气蓦然温柔了几分,“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语气转换得相当生硬,听起来十分怪异。我看着蒋天泽那张写满了“坏”字的痞脸,突然想到多年前盘在草丛里那条吐着信子的黄花蛇。蒋天泽带给我的恐惧感,似乎更甚。因为黄花蛇咬不死我,蒋天泽却真的能打死我。
“动手吧。”我战战巍巍地说道。
“动什么手?”蒋天泽皱眉问道,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动手打我呀。”我本想把这句窝囊话说得硬气一点,却被自己浓浓的哭腔吓了一跳。
“我为什么要打你?”蒋天泽哭笑不得。忽而,他静静地看着我,敛了敛情绪,有些懒散地说道:“做我女朋友吧。”
蒋天泽此话一出,他身后的男生笑着闹成一团,纷纷看热闹似的盯着我,似乎是在猜测我的反应。我也震惊了,蒋天泽的女朋友们哪一个不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大美人?而他此刻居然冲着我这样一个丑八怪说出这种话,这不是侮辱人吗?女生潜意识里对美丑的话题还是很敏感的,哪怕我只是一个丑八怪。
于是,一股悲壮的愤怒在我的胸口燃烧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仰起头冲那群男生大声喊道:“就因为我丑,你们就要这样捉弄我吗?!我承认我把头发撩起来就是想恶心你们,我放下来还不行吗?”
我越说越委屈,联想起入学以来的遭遇,最后竟蹲在墙角呜呜地哭起来。那群男生被我别具一格的指控说愣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的竟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更有甚者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蒋天泽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冷不丁说道:“你自己没眼睛吗?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的?”
表白
一个人说你丑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她瞎。但当所有人都用丑来攻击你的时候,你便会深信不疑。时间久了,你便会失去审美的能力,哪怕你就站在一面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