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到了他的忌讳,蒋天泽的脸色又不加掩饰地冷了几分,“你少说几句话,就是不给我添麻烦。”
我已经死了?
闻言,我不再讲话,打算安分守己地做我的活死人。
我醒来的第二天,蒋天泽带来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淡道:“我再不回去,那边要起疑了。从今天开始,这位阿姨留下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用的,需要买的,交给阿姨就好,她会帮你买,你千万不能出了这院子。这地方偏,你出去容易走丢,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蒋天泽扬眉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更何况,这里是云南,在路上见到条蛇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儿。”
我从小就怕蛇,他知道。
还记得初中时,赵倩倩为了捉弄我,曾在我的被子里放了一条假蛇,我晚上回宿舍一钻被子当即被吓晕了过去。后来大病了一场,还是蒋天泽背我去的医院——他记得,他竟然还记得。
不得不说,蒋天泽的这番话,比其他什么都管用。我当即被吓得打了个激灵,随后又战战巍巍地托蒋天泽给我买了些硫磺撒在了院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蒋天泽的唇角竟猝不及防地扬起一抹浅笑,转瞬即逝。再看时,又是一派清冷的面相。
蒋天泽是个极谨慎的人,为我找的这个阿姨,不但是个哑巴,而且不识字。为了配合阿姨,在云南的那些日子,我倒是大大提升了一把自己的画技。什么牙膏、牙刷、卫生纸、毛巾、锅碗瓢盆……只要我需要托阿姨买的东西,都得画下来拿给阿姨。
蒋天泽走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泡在网上,躲在屏幕后面看着我的粉丝们是怎么为我送行的,我的葬礼是怎么安排的,去的人都有谁,到底是真心吊唁我去了,还是打着吊唁的名号蹭热度去了——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欣赏自己的葬礼的。
我突然觉得有一句话,说得特在理:当你死去的时候,全世界都开始爱你了。
我这个人脾气臭性子冷,“生前”向来不是什么讨喜的人,黑粉更是一大堆。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黑粉上网劈头盖脸地讨伐我,大有不把我黑得体无完肤誓不罢休的劲头。
如今我“死”了,那些黑粉竟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我心里有点纳闷:这些人是因为恨之深爱之切,陪着我殉葬去了么?
网上一片祥和,我的粉丝们自发组织起来将头像换成了黑色,将微博背景换成了淡紫色(我的应援色),自发组织参加公益活动,以我之名为“希望工程”捐款捐物,大有为我积累功德的意味。
我的葬礼,安排在事发后一周左右。葬礼是不公开的,所以里面具体是怎么布置的,我也不清楚。我所能看到的照片,都是蹲守在门口的狗仔们偷拍的。
想想,我葬礼的排场应该不小。明明有意低调,却架不住别人热情,熟的不熟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合作过的没合作过的,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过去凑了个热闹。甚至连不知名的十八线网红,都过去凑了个热闹。
从狗仔们放出来的照片中,我见到了很多老朋友,甜甜、丽姐、顾柏、还有我爸和我弟弟妹妹……却唯独,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我翻遍了照片,也没看到任何和江侃有关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我宁愿看到江侃不顾形象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那样的状态至少证明江侃的心态还算正常,他至少接受了我的死。换句话说,我死了,他可以伤心,但伤心过后要活得更好。
我最担心的,是他根本不肯接受我的“死”,把所有负面的消极的情绪一股脑堵在心里。我是切身经历过那种状态的人,我是得过抑郁症的人,所以我知道那样的状态有多痛苦。
抑郁症最严重的时期,几乎每一天,我都要在生死线上挣扎一番,退一步是生,进一步是死。我能扛过那段时间,还要多亏了我的怂。但凡我再勇敢那么一点点,我可能就活不到现在了。
我得过抑郁症这件事,只有沈巧和甜甜知道。她们肯帮我,我也够顽强,这才险险地从抑郁症了逃了出来。如果是江侃……我不敢想象。
好吧,我可能确实是杞人忧天了。自己都是一“死人”了,竟然还一本正经地担心人家会不会因为自己得抑郁症,真是自恋得可以——毕竟,地球离了谁不转啊!
扪心自问,如果江侃不在了,我会因为他把自己折磨死吗?答案是,不会。那推己及人,换位思考一下,江侃那么精明的人,也一定不会犯傻。
这样想着,我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