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侃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圆圆,哭得像个孩子。仿佛是郁积了多年的委屈、思念、伤心、不甘……终于在那一刻,不管不顾地宣泄了出来。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大一小,心头湿漉漉的。
但愿岁月饶人,余生有此两人相伴。
许久,江侃将圆圆单手抱了起来,他深深地看着我,柔声道:“谢谢你。”
我摇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江侃缓缓开口,哽道:“对不起。”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你的父亲为什么要见圆圆。”
闻言,江侃自嘲地皱了皱眉,喃喃道:“连他都知道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圆圆年纪小,平日里也没出过什么远门,今儿在机场上风尘仆仆地跟着大人折腾了这么久,一上车就睡着了。回去的路上,江侃一直紧紧地将圆圆抱在怀里,仿佛抱在怀里的是一件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用指肚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圆圆的额头,眼里柔情似水,看得我心里直冒酸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锶锶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像我?鼻子和嘴巴像你多一点,长大了一定跟你一样好看。”
“子肖母,女肖父。她的眉眼和你很像,”我轻笑出声,“一看啊,就不是省心的料子。”
“锶锶啊,”江侃沉沉地看着我,“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呢。”
我愣了愣,挑眉道:“你欠我的只是一场婚礼么?你还欠我一张结婚证呢。”
“那我们……”
“江侃,”我打断他,低声道:“我现在还是个没有身份的人。黎琛还没有抓到,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等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咱们再画大饼吧。万一大饼画好了实现不了,哎呀,那岂不是让人空欢喜。”
江侃淡淡地笑了笑,“张钇锶,在我这里,你早就过门了。”
沉默中,江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了然地笑了笑,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江侃,你安排一下吧,什么时候方便了,让圆圆过去一趟。”
江侃顿了顿,低声道:“你不恨了么?”
“恨。”我坦然道,“可我突然就恨不起来了,尤其是那天和江导聊完。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和圆圆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也多亏了他。要不是他配合蒋天泽,五年前我不可能逃得了。要不是他在我难产的时候及时安排了医生,我和圆圆恐怕早就……”
闻言,江侃的身体陡然僵了几分,喃喃道:“难产……为什么会难产?”
那段回忆太久远了些,远到再想起时只觉得恍然隔世。就好像,经历那些事情的是另一个人,那些痛苦的感受与我无关。我倚在江侃肩头,用一种近乎无所谓的戏谑语气淡然道:“我身体一贯很好,难产呢,绝对是一个意外。”
“生圆圆之前,我的身子调理得很好,照顾我的阿姨都说我能顺产。结果天不遂人愿,生圆圆前冷不丁发生了一件事,圆圆就早产了。”
“什么事?”江侃皱眉道。
“你也知道,云南那种地方鼠蚁蛇虫之类的东西很多,而我怕的正是这些东西,尤其是蛇。”
一边说着,我的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那段时间,蒋天泽一直在那边‘跑业务’,客厅的房顶处破了个小洞,一下雨就往下渗水。那天晚上家里停电,我和阿姨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一截蜡烛,我们两人就在餐桌上就着手电筒那点微弱的灯光吃饭。”
“正吃着,房顶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它就那样直挺挺地掉到了我的腿上,在我腿上来回蠕动,冷冰冰的。那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恐怖的东西,它是一条很长很大……”
“别说了!”江侃抓住我的手,眼睛里的心疼和不忍透着猩红的杀气。
我像是没听到江侃的话,自顾自沉在回忆里继续道:“你没有办法理解我那种恐惧,江侃,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能已经被吓死了。”
“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很不好,医生说不剖腹产,可能一个都活不了。”我看着江侃,冷不丁莞尔一笑,用一种近乎安抚的语气说道,“其实回头想想,我也挺吃惊的。我不愧是我吧,难产都难产得这么与众不同。”
……甚至有点沙雕。
我笑了,江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送死的(一)
从机场回来,我们直接回了农场。车子开进农场的时候,圆圆还睡着。江侃去车库停车的当口,梅姨突然迎了过来,抬手递给我一个信封,笑道:“小姐,下午有人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