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柳扶苏说的罪名,他自然不敢认下,只能讪讪地笑着转移话题:“她如何能与柳郎相较,你深入虎穴,却能保持初心,不忘始终,自然不是她可比的。”
许是因为看腻了他们不堪一驳的吵嘴场面,齐润便终于开口替她说话了,只是与柳扶苏比起来,他的面色不善了许多。
“杨尚书,此事已有前车之鉴,容我向你细细说来。”
“两军交战前夕,部下暗通款曲,明主破城后,能以火悉数焚毁收缴书信以安军心,为君者当有容人气量,方能不失雄主之名。今日钟女郎乃受殿下诏命赴宴,殿下慧眼明察,岂会教人蒙蔽?”
“这其三嘛,据老夫所知,钟女郎是因为抹不开同门师兄的情谊,才偶然见过晋王一回,而经人指点破开迷津后,便立刻与其划清了界限。”
“这不正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齐润的话有分量,更有说服力,一个出身平凡的商贾民女,确实很难相信她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能量。
再者说,没有人会愚蠢到去连着开罪两位身负从龙之功的重臣。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太子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发话了:“饭食都要凉了,坐下用膳吧。”
众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大家是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柳扶苏坐在太子右手下,顺数的第二张桌案上,而直到散席,太子右手下的第一张桌案还是空空如也。
钟引光顺着向外走的人群站了起来,又对齐意康使了个眼色,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后,便快步向外追出去了。
“柳郎君留步。”
暝光昏沉,柳扶苏行路的步伐不算快,也没有和谁一块同行,像是专候人来。
听到呼声后,他立时便侧过身拱了拱手:“钟女郎。”
钟引光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恭顺地欠身:“民女想多谢郎君,适才出言相助,否则民女都不知道如何收场好了。”
柳扶苏有些意外地抬起眼:“你不怪我?”
钟引光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毕竟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披露了自己与晋王之间有过往来,但她只是宽和地摇了摇头。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柳扶苏垂首轻笑一声:“在下不过照实陈述,还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钟引光猜测他说的是自己与霍将军争执的事情,这会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也得谢柳郎君仗义执言。”
柳扶苏抿嘴一笑,正欲再开口时,看到了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齐意康,便忽然间加快了语速:“你与齐九郎君很要好?”
钟引光的视线凝在他脸上,迟疑着上下一点头,没说多的话。
和预料中的答复一致,柳扶苏最后悄悄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原来如此。”
犹豫了一瞬,钟引光还是问道:“柳郎君何故有此一问?”
柳扶苏没有再回答,只是往她身后看去。
齐意康慢慢走到了二人面前,挨着钟引光站定,温声道:“引光,柳郎君,殿下和家父在正殿说话,让我们三人都进去。”
钟引光埋下头,没忍住似的,轻声嘀咕了一句:“依我看,太子殿下才是真的用人不疑,竟放心让我也跟着。”
齐意康面上如常地笑笑,分目一眼走在她身旁的柳扶苏身上,没再说话。
进到正殿的时候,除了太子和齐润以外,他们身边的位子上还坐着一个没有在宴席上露面的人,他一袭雪白衣裳,不染分毫纤尘。
钟引光再一次愣住了,下意识地唤出了声:“师父?”
齐意康的目光则专注在他腰间那块眼熟的玉佩上,久久没有移开。
两个人在门口处便一同呆愣住了,柳扶苏不明所以,但也和她们一同止住了脚步,直到林知白率先对她们招了招手:“钟四,齐九,进来说话。”
还是太子先轻松地笑起来,才舒缓了气氛:“现在,钟女郎知道本王所言非虚了吧,在本王面前替你求过情的人,并不止齐九一个。”
钟引光有些心虚地陪着太子笑了笑,辞谢道:“民女实在愧不敢当。”
这下钟引光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太子可以毫无顾忌地让自己跟着来听他们议事,合着因为里面坐着的人全都认识她。
席间放任门客对自己的攻讦,私下故作大度地安抚人心,这一招恩威并施有来有回,倒真是收服人心的好手段。
虽然有了多位保人,可以断定钟引光不会再惹出什么乱子,太子终究还是没再聊起任何政事,小坐了一会便也吩咐各自散了。
钟引光一丝不苟地谢过齐润,又同齐意康道了别,最后,她向林知白的轿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