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喃喃道:“三十四岁的人,还象个孩子似的。”
没有家庭的责任,人不显老。
“我不要见陈小山。”
“他对你很客气的。”
“我想到他这样对你,心头就冒火。”
“嗳,周瑜打黄盖,关卿底事?”
“既然知道是挨打,还这么甘心?女人的面子都叫你丢尽了。”
“来,开步走。”
无忧所憎恨的陈小山先生并没有在家。
无忧说:“象你们这样,居然还是恩爱夫妻。”
“是吗?睡在不同的房间里。”
“晚上我要出诊,何必吵醒他。”
“你真的不介意那些女人?”
“什么女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快来吃东西,少管闲事。”
“是你故意不要看见吧。”无忧说。
“无忧,你这个人真烦,你有没有听过广东人一句至理名言?”我佯装愠怒,“‘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
“你就打算这样到老?”无忧问。
“已经老了,无忧,你我已经老了。”我叹息。
她有点不忍。
我们沉默下来。只听见碗与匙羹响。
隔一会儿她说:“姐姐这里的摆设象摩罗街的下价古玩店,堆满了似是而非的字画与瓶瓶罐罐。”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逼真的形容,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
“又是陈小山的品味吧。你瞧,这幅齐白石还用名家来鉴别真伪?这几只虾已经白灼,好上碟大嚼一顿了。若是付了老价钱,那真冤。”无忧转过头来,“他是众人冤大头,你是他的冤大头。”
我直笑。
无忧拾起一只瓷枕抛上抛下。
“喂,”我说:“当心点,是古董呢。”
“杨贵妃睡过的?”无忧偏艺咀。
“秦可卿睡过的,名贵得多。”
无忧说:“象你这样可爱的女人……武能够替病人开肚子做手求,文能够吟诗写字,怎么会嫁给陈小山的?”
那几乎是一辈子前的事了。
我鼻子发酸。
大学里的陈小山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成型,略带油腔滑调,说话八面玲珑,一板高大的身材,英俊的面孔,在学校里极受女生欢迎。年轻的我几乎对他一见钟情……真似是前世的事,都十五年了。
我用手撑着头,出了一会于神。真是不堪回首。
无忧并不累,她“刷刷刷”的在翻画报。
我打个呵欠,昨晚没睡好,我倒疲倦起来,索性打横躺在长沙发上。
佣人都躲在工人房里,这么大的地方,静悄悄的。
如果没有无忧,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从一间房间走到另一间,再走到另一间,迷宫似的,迷失自我,兜来兜去,在这座豪华的宅子里渡过十五年。
我又打一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