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渊没了她,还能活着;她没了陆克渊,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希灵一头栽到地上,失去了知觉。希灵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厢房的热炕上,炕上放着两个枕头,自己一个,陆克渊一个。转过脸盯着那个枕头,她先是怔怔的发呆,呆了许久之后,才如梦方醒、心如刀割。挣扎着爬起身,她顾不得洗脸梳头,直接推了门就往外跑。金山不在家,她就独自出大门‐‐这一回,卫兵不拦她了。她也不觉饿,也不觉冷,上街雇了一辆大马车,她讲明了是要出城。马车夫起初不肯,说是城外有人扔炸弹,太危险。希灵想要求他,可是不知怎的刚一开口,哭腔就出来了:&ldo;我知道昨天爆炸了……我男人从那儿经过,再没回来,我想找找他去……万一还活着呢?没人管他,他不冻死了?&rdo;一边说,她一边满脸的擦眼泪,眼泪自己往外流,管都管不住。马车夫见状,大概是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ldo;那你上来吧!&rdo;大马车上了路,呱嗒呱嗒的往城外走,结果出城没有多久,马车夫就把马吆喝住了。希灵没有催促马车夫,因为跳下马车向前望,她看见了远方大雪地上站着一队士兵,有个领头的军官服色鲜明,正是金山。希灵拿钱打发了马车夫,然后独自向前走去。金山看见了她,有些惊讶:&ldo;你怎么跟来了?&rdo;希灵没理他,径自继续向前,踢着积雪跑进了新炸出的大坑中。坑里有汽车残骸,也有冻硬了的残肢。她弯下腰伸出手,从雪里拽出一条胳膊,看了看,然后把胳膊向后一扔。两只手拨开积雪,她也不冷,也不怕,见了人头都不叫。眼泪化成了汗水,她抬袖子一抹额上热汗,同时腰都不直,继续一寸一寸的检查着雪下地面。金山本是来找金条的,此刻看着大雪坑里孤零零的希灵,他沉默片刻,末了对这部下吩咐道:&ldo;你们也下去,帮她找找。&rdo;大雪无痕(二)希灵终于直起了身。乱发丝丝缕缕的垂在眼前,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白气,心里很恍惚,仿佛对于眼前的一切都不能理解,甚至要怀疑世界上究竟有没有过陆克渊那样一个人。她想也许是自己暗暗的发了疯,虚构出了一个完美的爱人,否则,他怎么那么的完美,自己对他,又怎么可能会那样的爱?这样一想,她就真糊涂了。谁能说她想得不对呢?谁能说她想的全是虚妄呢?眨巴着眼睛歪过了脑袋,她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远方的树木,又原地转了个身,疑惑的望了望前方的金山。&ldo;这人是谁?&rdo;忽然间的,她看一切都陌生,像是初来这世界上的。而金山看她举止不对劲,几乎有点疯疯癫癫的意思,便连忙派个勤务兵过去,抓着她的衣袖把她扯了过来。&ldo;你没事吧?&rdo;金山问她。希灵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心中只是迷迷茫茫。于是金山对着勤务兵挥了挥手:&ldo;把她带汽车里去吧,别让她乱跑。&rdo;下午,希灵又回到了金家。她下意识的又回了那间厢房,爬到炕上躺下来,她盯着陆克渊的枕头发呆。伸手轻轻抚摸了那只枕头,她把枕头挪开,从枕下翻出了半盒香烟。恍然大悟一般,她鼻子一酸,忽然醒了。谁说陆克渊是假的?她坐起来,从那枕头上拈起一根短发。很黑的头发,是陆克渊留下的。把头发送到鼻端嗅了嗅,她随即伸腿下炕打开柜子,从里面又托出了陆克渊常穿的一件贴身汗衫。然后关门闭户拉拢窗帘,她脱了衣服,把那件汗衫贴身套了上。重新将衣服一件件穿整齐,又把头发脸面也收拾洁净了,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小剪子。张开剪子试了试刃锋,她回到炕上,仰面朝天的躺了下来。伸直双腿举起双手,她右手持剪,划向了左腕的动脉。剪子是锋利的,一下就能划开皮肉。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她的脸上,而她面无表情的把剪子交到左手,又对着自己的右腕下了手。若是世间从无陆克渊,那么她也许是可以长命百岁的,毕竟她这样狠毒、这样精明、这样的能争能抢、不吃亏。然而她已经见识过了人间最好的,一颗心就娇贵了,就又怕冷又怕疼了,就孤单不得了,就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