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德不禁语塞,片刻后,他无力地深呼了一口气,道:“我虽然老了,但仍比你们都清楚,一支军队,有多大能耐……你们又有几分把握胜利,我凭什么让远东军的男儿陪你们去冒这九死一生的险?”
“有些事,本就非人力可为,眼前的东西都守不住,又何来远大志向,去守护更多呢?”他说着,言语中难掩几分敷衍,绕开了身前的长笙与弗兰格,蹒跚离去:“你们走吧,我不会向王上提起今日之事的。”
这就是塔斐勒信任之人?这就是曾经人人敬重的西南老统领?如今老了,只看眼前,不看将来,顽固至此,哪还有当年半分雄姿!
弗兰格望着他的背影愣了许久,心中越发气愤,不禁想起塔斐勒曾说过的话,忍不住怨愤地将其喊了出来:“我是军人!却无军队守护家国!”
柏德不禁停下脚步,沉默许久后,道:“弗兰格,你跟我来。”
弗兰格不由一愣,而后便在长笙等人诧异又有些惊喜的目光下追上了柏德的脚步。
柏德将他带进书房,回身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你发自肺腑之言?”
“大人,我……”弗兰格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是谁说的?”柏德换了个问法。
弗兰格惊道:“大人,属下不明白!”
“弗兰格,不要觉得我老糊涂了。”柏德说着,在一旁凳子上坐了下来,叹道:“那句话,和你性子不符,倒像是塔斐勒会说的话。”
弗兰格瞬间警惕。
“我唯一的学生,我会不了解?”柏德说着,目光如炬,望向弗兰格:“你真的背叛了他?”
弗兰格不知为何,在这般目光下竟说不出半句谎言,支吾片刻后,跪地低头道:“二殿下……有苦衷。”
“他让你来的?”
弗兰格不敢抬头:“是。”
“他做好了背负一切罪名的准备?”
弗兰格咬牙道:“是!”
“为何不让公主知道?”
弗兰格握紧双拳,红了眼眶:“已犯下的过错无法弥补,让公主这样简单的恨着,总比在报仇与原谅之间挣扎不休的好。”
“塔斐勒啊,真是一点也没变。”柏德不禁起身,走至窗边,向塔兰的方向望去,喃喃道:“他是军人,却无军队。”
沉默许久,他苦笑道:“想不到,我这学生,手中无军队却仍在抗争。”
他不相信长笙与冥络所代表的“大义”中毫无私心,唯独相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只因他早已笃定,塔斐勒是个真正的军人,军队在军人的手上,才不会成为争夺权利的武器,而是真真正正保家卫国的堡垒。
“你且去告诉长笙公主,即日起,远东军,将誓死效忠于她!”
弗兰格难忍心中激动,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热泪。
第72章不得平淡
远东统领柏德在新王数次尝试拉拢失败后,竟选择了失踪已久长笙的作为新主,高举忠义之旗,誓要效忠长笙,推翻得位不正的路雷克,驱逐国之高层魔族势力。
远东造反了?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征兵、养兵、守城的器械、要塞的维修,哪个不需要消耗极多的资源?远东贫瘠,长年依赖塔兰的中央后勤处,如今竟公开与新王作对,这无异于是自断生路!
这是谣言,一定是谣言。
路雷克近似天真的抱着一丝期望,毕竟他最近拉拢了一些远东官员,如果柏德有异动,他不可能得不到一点消息。于是他再一次派人前往远东,这一次,传令的使臣直接被拦在了远东边境外,城防军官甚至高声出言讽刺,说其主得位不正,勾结魔族残害至亲,必定动摇艾诺塔数百年来的根基,今日若执意追随此人,他日定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使臣还想说点什么,便被一直落在了他脚边的箭吓破了胆。那箭上带着一信封,被他带回了塔兰,路雷克得信立即拆看,竟被气得浑身发抖。
那信封里装着的,是此次肃清人员的名单。
原来,在他尝试求证柏德造反这件事的真实性的日子里,柏德早已肃清了远东境内所有心向着路雷克的官员,速度之快,似早有准备,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个柏德,一开始装作一副忠心的样子,说什么誓死效忠,简直可笑。
偏偏这老贼还德高望重,数十年来,从远东至西南,再从西南回到远东,使得克诺萨斯之人不敢进犯,又将魔族死死抵御在科瓦特要塞之外。柏德一辈子都在守护边疆,连那历代君王管都不想管的贫瘠之地都不曾放弃,一生从未顾及过自己婚配之事,老来无妻无子,唯有长刀盔甲与战马相伴。
有些事,被扣上了“反贼”名号的弗兰格说出,没有多少信服力,最多只是人人都不敢公开直言的私下传闻。可如今,再次提起这些事的人,却是这么一个从不理政事,一心守护国疆,年岁已高,半只脚都踏入了棺材的老统领,且态度坚决异常,一时便震惊了整个艾诺塔。
路雷克立即下令切断了塔兰后勤处对远东的所有资源补给,并在向各地发布了紧急征兵令的同时,将现有兵力尽数调往远东方,欲固守阿克莫与卢亚两城,将叛军困于远东贫瘠之地,断草断粮,不攻自破。
只是想法虽好,柏德在战场上与人斗智斗勇了一生,岂是会坐以待毙之辈?